孟夫人说这番话的时候,是笑着的。

    可母亲话里的“和你知心”和“懂你的好”,却是在许多心事都已然平息了之后,又刺痛了孟瑶,也让孟瑶又想起了那份无法同外人说起的不甘心。

    孟瑶不记得自己后来究竟是怎么让母亲打消了念头的。

    待她回过神来时,她已在饭桌上,父亲则又对她说起了老生常谈的话。

    “这一个不留神,你都二十多了。你看看别的叔伯家的闺女,有哪个是长得不丑也没什么大病,却是到这个年纪都还没嫁人的?孟瑶,你把自己都给耽误了你知道吗?”

    “上回科举的时候就去考个明经科不好吗?那年你也还没现在这样老。要是考上明经科,你就能去嫁人了。反正你舅舅十四岁考中明经科,等到而立也没等到个官做。要是明经科也考不上啊,那你也就能死心了。”

    “结果你非得放着明经科不考,要再等三年,拿到资格去考进士。你当进士是这么好考的吗?你爹我从小就奔着科举去读书的,三岁就开蒙,五岁能作诗,不也考到了三十七岁才中了进士吗?你呢?你可是到了十岁才去念私塾的,你拿什么和人比?”

    此般话语已不是孟员外郎第一回和女儿说起了。

    在他第一第二第三次和女儿说起这些的时候,孟瑶都会出言反击。只是孟瑶的话回回都不同,孟员外郎则翻来覆去,说的都是一样的话。

    那架势,足足像是要把他在五岁那年写下的诗背到五十五。

    几次下来,孟瑶也就不愿再和父亲争辩些什么了。

    就好比这回,孟瑶便在情绪渐起后,只说了一句:“既然父亲不愿我在家里好好温习,那我便明日就回国子监去吧。清静一些。”

    可这么一来,孟父当然会不高兴,他看向孟母,说:“你看看你看看,她这都是什么脾气?一句都说不得?稍稍让她不顺意了,她就板着脸说要走?这女儿都被我们给宠坏了!”

    这顿午饭,是孟夫人特意让人准备的,桌上摆着不少孟瑶爱吃的菜。

    可孟瑶却是食之无味,连碗里的都没吃完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屋外,天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孟瑶只是站在窗前,就感受了到扑面而来的潮气。

    远处,母亲和父亲的争吵声混上了雨声。

    于是那些她所熟悉的声音也变得不真切了。

    她听到母亲说:

    “女儿好容易才回家小住几天,你非要逼得她明天就走吗?”

    “再过几日就要考进士了,你这会儿数落她,还有什么意思?难道你也不怕她考不上,就怕她考上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