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丽的祖籍在老河川,因父亲雷瑟躲债在外,努艳妹妹刚生下不久,外祖父帮着母亲索菲亚变卖了被抢剩下的几样家什,带着五个闺女,坐在一辆高高的拖拉机上,摇摇晃晃地坐了三天两夜才到达这片荒野。
梅丽母子一家原本全然不在这落荒一列,梅丽亦不该住在这片未经开垦的荒原上。
梅丽的母亲索菲亚少女时期,发育良好,生得高挑白净。黑白照片中,索菲亚结着两根粗大的鞭子,一直垂至腰际。
娟秀清俊的眉目俯贴着垂地的天鹅绒窗帘,两条胳膊环抱在胸前,脚呈丁字形错开,身体斜倚着窗,清清浅浅地朝着摄影师微笑着,留下了这张充溢着青春气息的少女的倩影。
而眼前腰身粗壮起来皮肤皱巴巴的索菲亚,谁都想不到是出生在当地的望族张家。
**期间,做乡长的外祖父被扣上
“牛鬼神蛇”的帽子,一度羁押在牢房多年。后来有人顶替,得到平反的外祖父侥幸出狱,一度太过害怕,**后就安心务起了稼穑,再没有踏进官场半步。
虽然遭遇了牢狱之灾,但家中地窖里压着的余粮,灾荒的时候,吃上二三年还绰绰有余。
外祖父的弟弟张成信时任乡镇中学校长,后来做到了老河川县教育厅厅长,早逝于肺癌。
张家一门人天生说敞亮话,腰板挺得笔直,身高也比常人高处一个肩膀,站着的时候肩膀向后打开,不说话的时候沉浸在一种思考当中,因此看起来比常人睿智。
索菲亚少女时期经历了父亲的牢狱之灾,但没有缺衣少食,吃得起当地上等人家常有的伙食——碗蒸羊羔肉,清水汆丸子......索菲亚前面几个兄弟都上到了大学或大专,索菲亚初中毕业后就帮衬起了家里,没有继续求学。
即便这样,也比当时村里姑娘多上几年学。索菲亚到了十六七准出嫁的年纪,一个羞涩的物理老师看中了同样羞涩的索菲亚。
但是物理老师家贫,没有像样的聘礼,后来天缘不凑巧,物理老师竟病逝了。
从此,索菲亚的人生沿着另一条轨道一发不可收拾地发展下去。一九八六年,一个晴朗的午后,十九岁的索菲亚在家洗锅抹灶,外祖父不在家。
干干净净的院子里,枣树的落蕊铺了一地,太奶奶和外祖母坐在院子里搓胡卢巴粉,俗名香豆子,用它烤馕做馍馍花卷,皮脆瓤软味道香,祛寒湿又助消化,酥香四溢。
娘俩边搓边絮絮叨叨说着闲话。月亮门里走进来一个搭着白盖头穿着黑布褂子的老太太,带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眉清目秀黄白皮肤,手里提着一篮子鸡蛋,一匣子各式点心,一床提花锦缎绸棉被。
来者是梅丽的父亲雷瑟与奶奶。简单的道过赛俩目后,知道了上门说亲的来意,太奶奶便请进屋。
太奶奶亮晶晶的琥珀色眼睛因害眼病,汪着水,映着雷瑟清俊有型的脸,仔细地端详着雷瑟。
雷瑟戴着白圆帽,穿着镶了滚边的土咖色上衣,白色的裤子。对襟、袖口及裤边处绣着对称的颜色明丽的几何卷草纹样。
太奶奶一眼看出是经学院统一的着装样式,是个再可爱不过的小伙子了。
“还是个念经满喇(学生)昂?”太奶奶看向雷瑟战战兢兢问道。当时的***小伙子有两条出路,一是学汉语文化考大学,一是念阿语做传教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