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途风流传>玄幻奇幻>风雨蝶梦沧海 > 第131章夜会
    云枫紧紧跟着那条人影,提满一口真气,不敢稍有泄滞,恐怕一丁点的放松都会失了前面那人的踪迹。落雁尾随在后,大概与云枫保持三丈左右距离。只是,云枫因追人心切,于落雁倒没曾留意,根本不曾察觉有人缀在身后。却说那瘦削之人轻功也当真超凡绝伦,一尽地在前面领着云枫蹿房掠脊,但那身形、步法瞧来却只如履平地,足尖略点,便已是两丈开外,而且虽然每次落足点都是人家房檐上的瓦楞,但始终都不发丝毫声响,就好象他一足所踏之处只是一团柔棉。然而,最绝的还并非那人步下,而是他的两臂,其臂膀并不像平常武人施展轻功那般平张开来保持身体平衡,反是在身后随意而负,瞧来简直就是在闲庭漫步,但他的速度却当真够快,无论云枫怎样提劲也都难以追近,始终就保持着那十来丈的距离。此等绝世身法,便是懂得“寒塘渡鹤”

    绝技的落雁见了,也都是自叹弗如!不过前面那人倒也诡怪,其轻功明显要远远胜过云枫,若真个发力,不消盏茶工夫,便能去得无影无踪。然而他却好象是有意要云枫来追,并不加劲,反而每当云枫稍有堕后时他还会略微放缓些许,待到云枫追近至十丈左右,他便又再恢复起原来的速度,竟也不容云枫再行迫近。这等情形若叫旁人见了,定然会以为云枫与那怪人之间于十丈开外时会有一股极大的吸力,而到了十丈距离时吸力反又变成了斥力,直是远不得也近不得。不过,最使人称奇的还是那人根本不需回首张望,就能知晓自家与云枫之间的确切距离,那分耳力端的也是罕世少有的——通常习武之人,即便武功高强至此间云枫、落雁这般,懂得听声辨位倒并非何等稀罕之事,但那也只能测出目标物的大概位置,若说似时下这个怪人一般能够单从声音就量出准确距离,却是无论如何也办不到的了。三个人就那么保持着各自的距离前进(落雁因怕追得太近反被那怪人洞察,遂也就暂且和云枫之间保持了一段距离,料来连云枫都不易察觉,远远的那个怪人也就更难知晓),一路向西,蹿行了一炷香的辰光,隐约听得前方不远处似有隆隆响声,宛如万马奔腾,未及转念,已然到来一座矮塔样的楼厦近前。一到了那楼下,领首的怪人也不知怎的倏然将身一晃,竟自消匿得踪影全无。云枫见得微怔,一时不知究竟,只还是不停步地追至大楼之下,放目环顾,四下无人,除了耳畔比先才更觉响亮了的隆隆声即无其他动静。当下心内暗自纳罕道:咦,这可奇了,那人引我来此,不会只为同我开个玩笑、捉个迷藏的呀!——心想着,又再举目顾盼一回,仍不见人,不免越发心奇:莫不是上楼去了?——念至此间,少不得抬目望了望那楼,见得楼头悬一大匾,凭着月光辨认过去,依稀是三个大字,随口轻读道:“黄——鹤——楼,吓,黄鹤楼!”

    云枫一惊当真非同小可,他哪里想得到那怪人竟会将自己引来黄鹤楼。心思一转,云枫立又恍然,暗叫道:是了,那震耳轰隆声响定然便是长江上奔流的涛水所发了。一时,云枫又再望望眼前那楼,想不透那怪人将自家引来此地是何目的,本待就此不去想他,只先要上楼去查看查看,霍而脑中灵光一闪,轻叫道:“哎哟,婷妹!莫非那人与婷妹或季清臣有何关联?”

    想到如此,不禁又自抬头朝楼上张望了一回,再垂下头来,仔细一想方才那个轻功了得身法诡异的怪人,无论是他那行动还是这番行事,依稀倒与季清臣有几分相似,少不得心下微悸,脱口叫道:“难道是季清臣!”

    正值此刻,楼上却传下阵磔磔怪笑,继而便又有人说道:“楚云枫,你倒还聪明,还不快上来,嘿嘿,娉婷丫头可是思念你得紧哩!”

    此声阴沉沙哑,深夜听来,颇令人毛骨悚然,不免会联想到一些幽冥鬼怪,正是季清臣所特有的嗓音。云枫听了季清臣说话,确认无误,这便叫道:“真个是你这魔头,哼!婷妹,你可在?”

    此后一句自然是在发问娉婷。即时楼上传下个柔美莺声:“枫哥,我在,你……”

    云枫听到那确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爱侣娉婷之音,心里登热,激动万分,急叫声“婷妹”

    也不管娉婷后面还有何话,只自截道:“我便来,你莫怕!”

    声落身起,砉然一个筋斗蹿上了二楼,见那方确有一处亮着灯火的窗户,即忙猱身抢近,搂头一冲,“喀喇喇”

    一阵木料碎断声过后,云枫已然入去了屋中。却说落雁见云枫腾身入楼,忙打暗里转出,心叫道:糟糕,二哥怎的如此莽撞,那对手可是季清臣呀(他倒是听见了云枫方才与楼上二人的对答,因而也知晓了对方身份)!这便也待要掠上楼去,与云枫联袂而战。但细听之下,楼上一时间似乎并未传起打斗声响,料来即便季清臣武功再高,要想制住云枫,也绝非一招两招的事,怎么也还要在二十回合开外。但若说是云枫无端中了暗算,却又怎的不发声呼叫?即便是他被一击毙命,叫不出声,那楼上娉婷也该叫唤的呀!如此,念头一转,落雁心内恍然道:看来季清臣还并不想和二哥开斗,不然绝不能没有动静。——当下便蹑步来至楼下,凝神细听,果然楼上人并没斗将起来,只是在那里说话。于是又想:不如先听听他们说什么,反正二哥和季清臣都不知道我在,若真个他们一言不合而至大打出手,我倒还能算个奇兵,二哥武功了得,再加上我手中长剑,即便奈何不得那老怪物,将娉婷姊姊救下却也不难。——心下想通,便不发一声,屏息静气,辨听楼上情况。还说云枫猱身冲入屋内,委实也并非莽撞行事,到底他还知晓屋内所在乃是季清臣,遂蹿入的一刹那已将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拟算妥当,料定不论季清臣从哪方出手,也都不可能轻易制住自己。岂知道,待云枫入来楼内,那季清臣不但并不出手抢击,更还是背负着双手,远远立定,面带微笑。云枫一时未解何意,只道是季清臣耍诈,此间假意不出击,委实是要待自己不留意时突施偷袭。当下,也就不敢放松警惕,暗提一口真气,双掌上贯足了七成劲力,凝神戒备,双目紧盯季清臣,仔细留意其人一举一动。而那方季清臣却当真毫无与斗的意思,打量了云枫片刻,嘿嘿笑道:“你竟不会走楼梯么?偏生要蹿房掠窗的。哎,年轻人当真好动,干什么都如此莽撞。”

    云枫大惑不解,为之一愕,禁不住脱口道了声“什么”。季清臣又自一笑,却不打话,只朝云枫摇头笑了笑,之后便转对身侧娉婷道:“臭丫头,你日夜惦念于他,觉都没曾睡过几夜安稳的,怎的今日见了却不吭声呀?”

    娉婷其实一早便已想扑过去与爱郎相拥了,但一时间还不知师父欲待怎的,只想着:且不忙过去找枫哥,我先在一边戒备,若师父稍有举动,我也好及时抢救!——时下一听师父那话,这才知道他此间根本无心生事,登时心下大宽,看了看爱郎,霍而一番情难自禁,滴滴莹泪夺眶而出,激动地叫一声“枫哥”

    便展臂向云枫扑了上去。云枫听说娉婷也是日夜想念自己以至彻夜难眠,心里着实一热,更见娉婷自对面深情扑来,当下也不免激动万分,热泪盈眶,举臂相迎叫道:“婷妹,想煞我了!”

    二小紧拥一处,彼此面颊相贴,深深呼吸着对方身上“久违”

    了的熟悉气息,只觉胸中好不舒泰,丝丝暖意通彻肺腑。由于脸面的紧贴,各自目中涌下的泪水也无端交汇成了一线,分不出究竟是谁的来,而他们两个人儿,这刻似乎也已融合为一,粘连着再难分开。许久间,除了云枫、娉婷各自的抽泣之音,再没了其他声响,似乎楼外那訇訇的江水奔腾声也为之暂时消隐了下去,为眼下这对“久别重逢”

    的青年恋人留出一分宁静,就那么让他们彼此做着无言的慰藉。季清臣也自在旁边不发片言,只是打眼看着楚、陈两个,嘴角上僵住一个似是而非的笑意,面上神色显得几分叫人莫测究竟,似羡慕又似嫉妒,目光深邃,虽直直盯注着那方二小,却又好似并没在看他们,而是瞧着远方,又像在遥望过去,大概他也在思念着许些旧时的心事罢。直过了大约半炷香的辰光,季清臣这才回过神思,见云枫、娉婷兀自还是不愿分开,轻哼一下,说道:“才离开这几天便熬不过了么?嘿,现而今的少年人竟越发没有出息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总要哭哭啼啼!”

    闻言,云枫两个也转过脸来,同都顺目瞧向季清臣,见其神情不同以往,竟隐隐有着几分凄哀之色,同都纳罕不已,但间下却也无暇追究,只略看一回,便挽着手一起退了一步。季清臣见二小双双退后,知他俩是怕自己突然发难,当下哼笑一声,也不理会,只扬声道:“楼下的朋友,上来罢,在外面偷偷摸摸地可听不真切罢,哈哈哈。”

    云枫、娉婷即忙一怔,显然这话不是对他两个说的,一时很纳闷,正要发问,但听脑后风生,回首查看,只见一人影正打早先被云枫冲破的那进窗牖中掠入,身形如鹤,飘然而至。凝目一看,楚、陈同声惊疑道:“落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