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吉与信长相距不过十步,这样的距离几乎可以在对方的瞳孔中看到自己。
秀吉一边调匀呼吸,一边将左脚向后斜撤了半步,双手握住刀把,左臂也随着左脚的后撤微抬至与肩相平齐的高度,刀锋护住胸部以上的要害,虽然是在缓慢的运动着,但是,秀吉的眼神却如同是古井无波,死死的盯住了信长的肩部。
师从号称“畿内随一”(畿内首屈一指)的柳生宗严所创中条流的信长,虽未曾见识过中华武术的博大精深,但是得益于从小所经受的严格考验,对于扶桑剑术自然是深有研究,此刻见秀吉采取守势,竟然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双脚内分,双手将刀举过了头顶!
“迎风一刀斩?”长胜知道这是中条流的必杀技,不禁暗暗为秀吉担起心来。
“愚蠢的招式!”杨再兴似乎完全没有看到这一刀所蕴涵的威势,这样的招数虽然能够借上腰力、肩力,可是由于过分讲究蓄势,已经完全失去了变化。
果然,秀吉往前踏了一步,仿佛是被激怒的毒蛇,信长断喝一声,寒光一闪,刀光如匹,已经如雷电一般砍了下来!
在这短短的一瞬,秀吉作势踏出的脚步却又收了回去,硬生生的收住下劈的刀势,泄去气势的信长只好无可奈何的追击过去,刀势一变,转为向右横劈。
退,秀吉极其冷静,虽然只是经过了短短的几天的中华武学的学习,但是他的境界已是非同小可。
在‘武学升级’后的杨再兴的指点下,可以说,在一开始,秀吉他们已经进入了正宗中华武学的天地,中华武学因为门派之见,已经为招式所迷惑,当年华山的剑宗、气宗之斗就可见一斑,因此,这入门的第一步能够得到杨再兴这样的大宗师的指点,这即便在中土也是极为难得的机缘。
在扶桑,几乎所有的流派都走了强硬和快速的道路,以扶桑武士的观点,当速度发挥到极至再加以无与伦比的力量,就是完美的武术。
但是,就在信长攻、秀吉退的时候,扶桑武学的极大缺陷就显现了出来,那就是——平衡!
第一刀落空,信长勉强让自己改变了攻击方向;第二刀又落空的时候,信长已经完全失去了平衡,向对方施加的强大攻击力完全成为惯性,将自己向右抛去!
信长勉强稳住身形,却已经完全背对秀吉!
秀吉没有乘势进攻,依然是一付平静似水的表情,但是,他明白,刚才后退的那两小步,却是自己这些日子来武学修养上进步的两大步,自信蛮横的织田,已经没有力量和自己相抗衡了。
并没有遭受到秀吉进一步攻击的信长,宝刀日光一文字依然还闪烁寒光,但是,刀锋却已经垂了下来。
“秀吉,为什么不出手呢?难道我织田信长连战死在你刀下的资格也没有了么?”信长没有转过身,可是声音却平和了许多。
“信长,我自小就受到过信秀大人的关照,我绝对不会作出什么不利于信秀大人、不利于织田家族的事情来的!”秀吉还刀入鞘,轻揽住扑入自己怀中的宁宁:“如果能够得到我师傅的允许,我会向他请求,收你为徒的,只要能够得到我师傅的援手,不要说是小小的今川家,即便是四大家族联手,也是不在话下!”
信长似乎感觉到了宁宁的气息,当他转过身来,痴痴的望着美丽天真的浅野宁时,却又象是回到了从前的时光,声音也变的低沉温柔起来:“宁宁,为什么你喜欢的是秀吉,而不是我呢?我的出身、知识、武学,哪一样是藤吉郎所能相比的?小时候,和猴子打架,我打赢了,你就替猴子包扎,当我故意打输的时候,你又为猴子鼓掌,宁宁,这究竟是为什么?我真的不明白,真的不甘心!”
浅野宁似乎有些诧异的看着信长有些苍白的脸色,用手轻挽了一下耳边被夜风拂乱的秀发,似乎在考虑一下应该如何回答似的:“信长大人,虽然宁宁也是武将的女儿,但是,从小和藤吉郎、小一郎他们一起嬉戏。当年不知道是为什么,我感觉你总是找猴子的麻烦,作为高贵出身的信长君,可能无法体会到贫民生活的艰难,可我知道。你们打架时撕碎的猴子新衣,是藤吉郎母亲大政所大婶替人家帮工洗衣服整整两个月的工钱买的!”
“一件衣服?”信长几乎要痛哭一场:“宁宁,如果我要是知道的话,就是十件衣服我也赔得起呀!”
丰臣秀吉摇了摇头,眼中似乎满是对信长的失望:“信长,到现在你还是没有明白我们的意思!如果我接受你的赔偿,那么藤吉郎就永远只能是藤吉郎、是猴子,而宁宁也永远不会看得起我的!你要明白的是,当你每作出一个决定或是一个举动的时候,你就必须先明白,你所做的一切带给别人的感受是怎样的,如果,你作不到这一点,那么你永远都不可能成为我和宁宁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