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
“出去!”君珑一改态度,沉声低喝,眼里的阴冷色开始乱了,心也乱了,再也维持不住虚假的表面。
漪涟当场被吼得愣住,心一堵,低下头,欲言又止。她挠了挠头,犹豫再三,只能轻声轻气往外走。短短几步,几次回头,终究不敢再说什么。可能是屋里的火光太猛烈,眼睛被刺得有点难受,揉了揉,是湿润的。
这确实怨蜡烛太亮,君珑的眼眶也被刺得微湿。他就是不明白,十多年究竟经历了什么,事情到底是怎么一步步演变成今日的模样。古人曾说‘人生若只如初见’,他自认够心狠,惦念什么初见,别见最好!
势要表现洒脱,他拿起茶壶,干干脆脆把蜡烛一根一根浇熄。蜡烛如淋了倾盆大雨,灭时连青烟都冒不出一缕。随着它节节败退,无异阁越来越暗,逐渐融入夜色,化作清冷一隅,只剩檐下残雨落了几滴。
夜,静了,总算消停了。
君珑回到榻上躺下,故意沉浸自己,闭目养神。不记得多久,大约两刻钟,或是半时辰,也许更久,当残雨被天地间的热气蒸干,不再低落,当明月从厚重的云层里探出半个头,君珑翻了个身,就听见右侧窗外飘进幽幽一声,“……叔……”
君珑迷迷糊糊坐起来,看向榻边的窗门,映着月色,透着朦胧,多像一场梦。
他叹息一声,以为是幻听,结果过了片刻,又幽幽飘进一句,“……叔,你醒着吗?”
果然是漪涟的声音,君珑愣了一下,“……怎么没回去?”
“等等就走。”漪涟缩在窗台下坐着,抬头望着明月,与屋里的人仅一墙之隔。她失落的掰着手指,酝酿道,“那个,我……我没天分,从小只会一段曲子,还是跟着跑调的阿爹学的。真的没有故意挖苦你,你能不能,不生气?”
道歉听着好不可怜,蓦然心弦一触,君珑似乎觉得没方才那么烦躁了,“为这事半夜躲墙角,你何时如此小气。”
漪涟心虚的嘟囔,“我才没躲,可是特地找了个凉快地儿。”
君珑有点哭笑不得,想着要不要出去瞧瞧,踌躇良久,连推窗都觉着勉强。毕竟是这副模样,实在不像平日叱咤风云的君太师,还是别丢人现眼了,只隔着窗道,“地上凉,赶紧回去休息,叔没生气。”
“……真的?”
“真的。”君珑轻声道,“回去罢。”
外边沉默了许久,像是走了,可没听见脚步声,过了半晌才有反应,“……这里挺凉快的,我再坐坐,你睡你的。”
君珑清清冷冷一笑,说不准是什么心情,“难不成还怕叔想不开,一脖子吊上去?”
“………没有。”
声音听着就没底气,他再一笑,“丫头,跟我耍心思,你还差远了。”
可是,劲头过后有个人能跟着一起说说话,或者不说话,就静静陪着,长夜便没有那么难熬。哪怕外面全是寒风凛冽,至少自己不是独自一人站在风头,仍在心底留了一寸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