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中,君珑难以入眠,坐在案前不悦的翻动着山神庙里搜出的破烂字帖。
这些字帖已经被剪的不成型,边沿凌厉,是裁纸刀所为,一定是甄墨刻意剪下。从仅剩的废纸看,字帖的选字颇为随意,颜体、柳体、瘦金体混杂成一团,排列顺序毫无章法。君珑力度没把握好,一番页,扯到了零落的边角,哗啦又撕了大块。
他闻声拧起眉头,恰好传来柳文若的叩门声,“姨父,可还醒着?”
“进来。”他应道。
话音刚落,推门而入的不止柳文若一人。他带头走在最前,身后巴巴跟着吴适和刘恪,还有一个不知名的小厮。脚步刚一落定,司徒巽也急急赶来了,撩开门口守卫直径入屋。
君珑扬眉,似笑还怒,“夜半更深,你们倒有造反的阵势。”
柳文若深知,只要有外人在场,君珑就永远是君太师。君太师说的话,决计不会让你轻易探出真意。在吴适和刘恪低头称罪的时候,他将刚到手的字条递到桌案前,“这是官兵接到的传信,像是陆姑娘的手笔。”
司徒巽目光直追字条,不曾放松。
君珑展开一看,歪歪扭扭的两个字,退兵。
墨色很浅,纸上有细碎的点状压痕,应该是铺在石头上写的,怪不得不成体统。不过还是能判断出用笔习惯,特别是‘兵’下两点很有陆漪涟的风格。他视线移到字下方,眉头跳了一下,“这只四不像是什么玩意?”
吴适心想,太师就是太师,中央官员说话就是有水平。他和刘恪暗地争了一路,究竟是老鼠还是猴子?人家太师一句四不像全涵盖了。
司徒巽接过字条,低头一看,冷面居然有所缓和,“是兔子,阿涟与陆宸游戏时的暗号。表明她现下安全。”
陆漪涟和陆宸小时候没消停,爱找刺激。
他们专挑夜半三更,一前一后跑到人家屋子里探险,各取一样对方指定的东西做战利品。行动时,还会随身携带一支笔和几张字条,先行一人探路,将情况画在纸条上丢出窗外给另一个人。如果屋主正呼呼大睡,就画只兔子,说明安全。如果事有突变,就画只老虎。
更早之前,其实预定的是猫和老虎,无奈这两种动物在漪涟笔下没什么不同,害的陆宸回回吃瘪,大闹着不公平。漪涟的解释是,老虎比猫稍大,眼神有力,猫的眼神慵懒。陆宸听罢直接掀了桌子,‘你让爹去看看,眼睛全是一点黑墨,能看出屁慵懒’!
所以就改成了兔子。
虽然难看点,至少和老虎一比差别大。
“依司徒公子之意,我们倒能放心。”柳文若舒了口气道,“这样隐晦的暗号,任谁也猜不透,不会是在被胁迫的情形下画下的,至少说明陆姑娘周旋的颇有余地,暂时不会有危险。”
“是,柳公子说的极是。侄姑娘真是聪慧,竟能想出这个办法。”刘恪跟着附和,可惜没人理会。吴适暗地拉了他衣袖,示意他们都别再多话。
司徒巽低头看了字条许久,显然对‘退兵’一词十分动摇。是该相信自己的理智,还是该全心相信陆漪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