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远看了这位林侍郎一眼,是了,童心做了工部的事,想来林侍郎的这口闷气一直憋着没无处可出,之前是曲桃,再来又有云心法师,最后不想还来了个童神医。也是这位林侍郎,昨日当着众臣与女帝的面质疑童心,说他是偶人,便是斩了也不知真假。童心曾经在朝中展示过自己所做的偶人,那时他既向这些人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却也让这些人对他的技艺感到了深深的恐惧与怀疑。如今,这些人也通过此事质疑他,他出神入化的技艺便是他的原罪,不能被理解,无法被相信。一些生性激动的臣子,在林侍郎的煽动下,将童心看成了妖言惑众的妖人,拎着铁拳就往童心招呼去。童心没有闪躲,被一击倒地。很快朝上便乱了起来,上前动手的有,冲出来阻止的亦有,童心刚一站起来,便被一众激愤的大臣们挤在了最中间,只能颔首自保。萧明远往人群中冲了几次,都没能挤到他的身边。彼时女帝见到这番景象,又气又无奈,她心中明白,这些臣子何止仅是想要对童心发泄,他们打的,是她这些年身边所有的面首,是她这个身为女子却登上帝位的人,此时童心成为了他们的泄愤对象,女帝想要阻止,却又觉得兴许让这些大臣们发泄出来似乎更合适一些。为了避免将人打出好歹来,女帝只是拍了自己的内侍上前劝架,眼见差不多了,这才让侍卫入内将众臣分开。然后这些激动的人分开后,才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都带了伤,而重新站起来的童心,却仍是之前的模样,似乎方才被群起攻之的并不是他。这一点,就连女帝都十分惊奇。但是那些臣子显然不愿就此作罢,甚至有人直接斥道:“如今你不知使了什么妖法,竟然毫发无损,若是你不能证明自己是人而非偶人,便是欺君之罪!”
童心异色双眸向那人看去:“如何自证,你们并不信我。童某说什么都是徒劳。”
林侍郎这时道:“偶人身上难免存在机关痕迹,你是否敢除去衣衫让众人检查?”
这简直是莫大的侮辱,萧明远忍不住站出道:“林大人未免太过,这是在朝堂上,圣上亦在此,怎可行此不雅之事?”
林侍郎道:“那便只能自剖以证清白了!”
“你!”萧明远道,“这与取人性命有何区别?”
林侍郎不知如何壮了胆子,直接对女帝说道:“圣上,臣也是担心童心使诈,他技艺之高超,在场无人能及,若是他以偶人假身面圣,并借此逃脱,便是犯了欺君之罪。”
女帝心知此时并不适宜直接袒护童心,于是她沉默下来,既不肯定林侍郎的话,亦不否定,只希望童心能够明白现下的局势,不要让她难做。
童心并不迟钝,他见女帝神情,便将女帝的心事猜中了大概。于是他便答应宽衣让这些人检查,女帝准了,命人上前拦起人墙,好让她回避视线。童心解开了披风,又接开了外袍,一层层一件件,将衣带解散,最终全部褪至了腰下。没有意想之中的机关痕迹,只有背后那条蜈蚣般的新鲜伤口展露出来,震人心魄。许多文人自持的见状纷纷挪开了视线,非礼勿视。只有几人说那伤口或许便是机关奥秘。萧明远再也看不过去:“何必在这里做无畏的猜想与争执,请来御医一看便知。”
女帝顺势宣了御医上殿。年迈的御医盯着童心后背的伤口看了又看,最终惊道:“这伤口且深且长,就连缝合亦十分粗陋,你……你如何还能活着?”
童心道:“我还有未完成之事,当然不能死。”
老御医对这话不置可否,他不是没感受到朝中这诡异的气氛,只想快点完事脱身,于是道童心背后的伤口是真,这也就承认了童心确实为血肉之躯。
女帝得了答案,挥手让御医退下,也不再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直接宣布将童心暂且收押,待事件查明再做定论。暂且收押,也算是女帝对童心的变相的保护,到底还是让一些人心有不满。
萧明远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林侍郎,正想与他辩上两句,不想那些边关来的军士更是烈性,直言不讳道:“林侍郎是想让我们立地自裁?要我说,你和那天上火球到底什么关系,明明已经迫在眉睫之事,为何你却总想否认?!”
一番话,说得林侍郎面上一阵红一阵白,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见众人都撇过头去,似乎此时并无人愿意站出来为他说话,顿时更是羞愤不已。
女帝烦不胜烦,索性道:“既然林侍郎觉得事出有异,不如便着你快马前往东海岸去一探此事原委。”
林侍郎没想女帝会将自己派出去,一时震惊不已,却也只能在震惊中领命。女帝催促:“你速速回去准备,事不宜迟,今日便动身!”
林侍郎心怀愤懑地离开后,女帝又道:“众位爱卿,可有应对之法?”
众臣面面相觑,往日洪水干旱、强风暴雪似乎他们都有应对之法,但这从天而降的火球连天堂都能砸穿,更能在地上砸出深坑,要说应对,他们确实谁也不敢当这个先。
众臣的反应似乎在女帝的意料之中,萧明远此时站出来道:“童心之前曾言灾劫将至,不知是否就是指此事?事到如今,不如还是问下他可有应对之策,再做定断。”
女帝闻言,神色缓和些许,点了点头,顺着萧明远的梯子道:“既然如此,不如将那童心带上来,问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