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陛下.......”小冬子一是感动,一是惊诧,又是愧疚,又是感怀。口中念了一句,忙把头往地上一磕,嗓音发颤道,“奴婢一辈子跟从陛下,陛下要奴婢往哪里去奴婢就往哪里去。只要陛下用得着奴婢,奴婢万死不辞!”
独孤晋走过去,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他轻轻的拍了一拍他的肩膀,低声道:“既如此,你去吧。”
小冬子犹犹豫豫,又是不舍的望了独孤晋一眼,推门出去。独孤晋见着他离开的背影,目中光渐渐的玄暗起来。他兀自往奉达宫去,卫小蛮仍旧未醒,几个太医正聚在那里商量对策,见到独孤晋过来,齐齐跪倒在第,口呼“万岁”。独孤晋见着他们一个个胆颤心惊的模样,心中有怒有急,情绪到了边缘,却不知对这些人还能如何。统统杀了了事吗?便是杀了,那小蛮就能好起来?倒是真能够叫人以命偿命,就让他受天地谴责,他亦是在乎所不惜的。可......终究没办法。他捏着两只手,把所有人都挥了出去,自转过屏风道里头来。
趴伏在床榻上的人气息微弱,脸色惨白。想着不久之前她还与他争锋相对,即便被他那样处置,她从不肯口中说一句诚服的话。那样小小又柔软的一个人儿,却有着比男人更加坚强的灵魂和内心。这便是他挂念在心上的人啊!
独孤晋伸出指尖来,指腹轻柔的在她脸颊上,在她唇上慢慢的游移,最终伏下身去,捏起她下颚,小心翼翼的上前吻了一吻。那静默不动的睫毛忽的微微闪动了两下,独孤晋心下一惊。忙的眨了眨眼睛,只唯恐自己是看错。
却见她果然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虽仍大雾迷茫,可她能睁开眼睛,能叫他看到她眸子里的自己。独孤晋心里顿像是千树万花开了一般,从未有过的欢喜,张嘴便要把太医都喊进来。卫小蛮吃力从被中探出一只手来,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指尖,令独孤晋才刚要站起的身体又坐了回去,他压低了声音,眸中尽是欢喜和担心。如此神情,叫拼了命要醒过来的卫小蛮心中一动,虽有丝宽慰,却更觉愧疚羞惭。她略略低了一下眉眼,道:“先别嚷,我有话跟你说。”
独孤晋心里着急,脸上便越加严苛起来,蹙眉紧望着她道:“有什么话比你的身体更要紧?等太医进来替你诊治过,咱们再慢慢的说,乖。”
卫小蛮吃力的摇了摇头:“别!我并非受到寻常人的攻击,便是太医来了,也是没用的。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很清楚。你先听我说,独孤晋,有人在宫中搞鬼,陆倾城虽驱逐了去,但那些想要加害你的人却仍旧还躲藏在你的身边。江山,亦或是你的性命,都很危险。我中了他们圈套,如今怕是不能护你周全了,我......”
独孤晋一把握住了她的嘴,脸上的颜色更加铁凝起来,嗓音亦发了冷色:“闭嘴!不准胡说!”
卫小蛮虚弱的想要微微一笑,却最终还是失败作罢。她道:“独孤晋......”
他俯下身来,手指轻轻的梳理着她的发丝,声音越发温柔:“到今时今日你还在喊我独孤晋?小蛮,你的心里,你自己应该知道,还有多少独孤修的位置?又有多少我的位置?你对他,不过是愧疚与同情,你对我,才是真正不可割舍的牵绊。如何还在喊我独孤晋?”
卫小蛮才刚泛光的眸子渐渐暗沉了下去,她齿间发声艰难:“你别逼我。我......我不知道......”
看她此下境况,独孤晋虽是想要再进一步,到底还是顾念她的身体,只将她一只手全收到了掌心,低声道:“也罢,总只有我这一个人,我便等着你,你什么时候愿意喊我一声独孤,也是好的。”又叹了一声道:“你说吧,我在这里听着。”
他这般好说话,嗓音柔和至她难以想象的地步,卫小蛮更加心中绞缠难言。勉强整理了一下心神,道:“我刚才说到哪里了?喔,我想起来了......”她刚刚才聚拢起来的眸光又有涣散的趋势,声音越加低微,独孤晋心里着急,想要立即把太医喊进来,可是她却始终反握住了他的手不放,勉强挣扎着。
“我曾请小桃红帮忙,在湖心亭畔偷听了公主殿下心中的秘密,这是修行之人不该做的事情,我那时急于找到,找到你,便使了。此后,再未用过。”她长长的喘息,看起来像是不好,独孤晋急将她半伏到自己膝盖上,好让她趴得更舒坦一些。卫小蛮也未抗拒,那温暖的触觉,竟也不知有怎样奇怪的魔力,当真让她突如其来的喘息稍稍平复了一些,她急着说道:“公主殿下心中曾念了一个叫做赵濯浦的人的名字,我想,那大约便是白袍国师了。国师心中究竟作何所想,我虽不知,但我这一次遭难,我总觉得与他相关。赵铎,虽是我前世的兄长,但我相信他绝对不会是一个坏人,更加不会来害我。独孤晋,你要,要小心,白袍他......”
她急喘了一声,忽觉四肢力气皆被一股无名的力量所抽走,眼前一阵昏花,下一瞬便再度昏沉了过去,失去了意识。
独孤晋急吼了一声,外面等候着太医急忙你推我拥的跑了进来,你搭脉,我诊断,在旁愁得满头大汗,浑身发热。那独孤晋便在外头,来回急躁的踱着步子。好一会儿,里边还没有人出来回话,他禁不住便要闯进去,被一宫人急急拦住,道:“陛下,陛下,不可啊!”
独孤晋一脚踹到那宫人身上,直把人踹得连跌过去丈余余,急恼的反身就要往里走,外边又跑进来一个小太监,跪倒在地上道:“禀陛下,国师大人在外求见!
独孤晋立便要把小太监踹出去,叫他去让那国师等着!可是转念一想,想到卫小蛮刚才所说的话,虽则他对白袍早就提防着,可是听到卫小蛮怀疑这番祸难很有可能是因为白袍的缘故。他理了理袍角,还是让那小太监领路,自向着外面走去。
白袍赵濯浦此番过来,倒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不过是想试探一下独孤晋对那卫小蛮的态度。假若那个女人受伤,当真他如表面上所见那般,心急如焚,急躁不已,那不必再多说什么,可见卫小蛮的确是他的软肋,一个人要是有缺点,那是不可怕的,一个人有软肋才是致命所在。只要独孤晋有软肋,他便没有什么可再顾忌的了,他已等得太久,到了耐性告罄的地步。独孤氏欠他的,是时候偿还了。
正当想着,那门前走进来一个人,正是独孤晋无误,太监在旁见着嗓子喊:“陛下驾到!”拖长了鼻音,像是要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迫于眼前人的帝皇威严,臣服于他的脚下,山呼万岁!赵濯浦暗中将目光在独孤晋的身上一扫,见他似乎并没有关心则乱的模样,更加没有丁点儿悲伤烦躁的样子,先是心中一惊。此时,独孤晋已将要走到跟前,他连忙两手交握着放在腹间,微垂首躬身下去,口中呼道:“微臣见过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