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店风波方才平息。
原丛荆被送往医院,左臂嵌进几枚玻璃碎片,扎得很深,差个几寸,就能割破动脉,护士为他打镇静剂,又做了全身麻醉。
尖针刺入皮肉,痛感锐利。
他想起KPLER正在开发的那批仿生手臂,高分子材料模拟出的肌肉线条异常清晰。
肉-体沉睡,知觉却清醒得可怕。
仿佛听见了,计时器冰冷的嘀嗒声,仿佛感知到,那两条游动的蛋白缝线,它们正绕过肌腱,牵引,定点,又穿过神经的空隙,触角般向前延伸,将断裂处缝合,打成微小的结。
医生透过微创镜,给他做切口缝合,线在手臂形成裂纹般痕迹,似蔓生的荆棘,又像丑陋的白色蜈蚣,他的皮肤则是凝固琥珀,将它百足缚住。
“手术很成功。”中年医生低声说,摘下乳白色橡胶手套,又嘱咐身旁的副手,“待会给他打个石膏,避免缝合张力。”
副手医师回答:“好的。”
原丛荆意识昏沉,终于有了睡意。
未褪的麻药,变为致幻剂,他已经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虚幻,梦境和记忆,两股交缠,形成虫洞般的漩涡。
第一个梦,他和尹棘四五岁。
那时他还寄养在她家,他们像思维混沌两头幼兽,跑来跑去,不知疲倦,都有野蛮生命之力,总因小事争吵,动辄互相扭打,他阴郁乖戾,尹棘也没外表那般乖。
她被他的恶作剧惹哭,那时还留荷叶短发,根根乌发,从头顶立起,像只炸毛的小天鹅。
女孩浑身发抖,红着眼,冲他嚷:“原丛荆,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第二个梦,他和尹棘七八岁。
女孩的发育要更快,她忽然比他高出半头,做起姐姐样,偶尔温柔,偶尔骄矜,像小大人,告诉他,阿荆,你应该这样做,阿荆,你不能这样做。
他们已能和平相处,他默默跟在她身后,闷声说:“噢。”
心里却在想,我比你要大哦。
从幼年,到少年,尹棘都是他最好的朋友,最重要的人。他对她,永远有少年人最真挚的感情,不掺任何杂质。
每次见她,虽然不说,格外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