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春却一下子将话噎在了口中,背后的人,她不敢说。那话便噎在口中好一会儿,才道,“嫔妾怎能确定,若臣妾告知了背后谋算之人,殿下会不会依然赐死呢?”
“蠢货。”许之洐眉间阴鸷顿生,“那你便安心做一把刀子,把满腹的话留到黄泉路上说罢!”
许之洐挥挥手,示意将她拉下去。
“赐牵机。”
周子春尖叫道,“嫔妾是天子送来的,殿下若当真赐死嫔妾,不怕天子怪罪吗!”
许之洐不厌其烦地皱了下眉头,“哪怕你是中宫皇后,今日也必死无疑。”
周子春涕泪横流,被人拉出殿外时状若疯狂。
她来燕国不足六月,记得那时蓟州雨季才过,绿野泥泞,她的丝履踩在燕国的土地上,沾着燕国的泥土。
那时她也满含希望,虽不过是天子派往燕王宫的细作,但远离了长安,终究是另一片天地。她是官家女,仗着自己略有几分姿色与聪明,曾决心在燕王宫闯出一番天地来。
初到王宫那日,她看见巍峨壮丽的燕王宫绝地拔起,玉阶彤庭,廊腰缦回。燕王殿下也并不似传说中暴戾阴狠,他看起来金相玉质,至尊至贵。
那时她跳起了长安最时兴的盘鼓舞。她似燕般轻盈的身姿在盘与鼓之上纵横腾踏、屈身折体、罗衣从风,长袖交横。
她跳的时候好欢喜呀,她想着,这样好看的盘鼓舞,把她的曼妙袅娜与英气展现的淋漓尽致,必能得燕王殿下的青睐。
但一曲舞毕,却迟迟不见燕王殿下的册封。她抬头去看案后那衣襟半敞的年轻封王,他已然醉了酒。他没好好看过她最得意的盘鼓舞,自那之后,也再不曾正眼瞧过她一次。
她心里十分憋屈苦闷,眼看着苏采女已经有了身孕,那伏良人也从采莲娘子一跃成了侧妃,木讷讷的孟玉槿被赐给了裴小侯爷,而那原本不过是东宫侍婢的素芫,也在宴饮当夜被赐名册封了美人。
只余她和青陶。
若不是徐安将军提醒,燕王殿下定然会忘记还有这么两个家人子吧。
好不容易盼来册封,却与那青陶一样,不过是封了个美人。
她周子春原本也是长安的官家女,怎就与两个侍婢一般的待遇,她心里是一千一万种苦,却不敢对旁人提起一分半点。
她尽了一切努力,想要改变自己的处境。她与那三个一起来的紧紧抱在一起,想要先把伏良人踩下去,竟也不能。她也的确有些小聪明,想要暗中坑青陶一把,也妄想着不声不响地把长乐殿那位腹中的孩子打掉,原本也快成功了。
燕王殿下待自己实在凉薄。他一点儿宽宥都不给她,她不去揭发旁人,他便无情地告诉她,把满腹的话带到黄泉路上再说。
传闻中的话原也没有错,他果然是暴戾阴狠绝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