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烧时她眼前一片白茫茫落了雪似的看不清楚,此刻双目清明,倒把一切都看得真真切切的。由了白芙给她擦泪,她的泪却像怎么都流不干一样,擦都擦不干净。
“吠吠还在吗?”
“你放心吧,伯嬴已经把它埋了,就埋在那棵山桃树下。”
“白芙,如今你和伯嬴还吵嘴吗?”
白芙一怔,她已经许久不曾与伯嬴吵嘴了。他们都是戴罪之身,同病相怜,如今又同处在这乾朝社会的最底层,任人践踏,有什么好吵的。
白芙便笑着轻叹,“不吵了,他摔折了腿,我心疼他,每天都去马厩里给他换药。”
阿姎怅然道,“他一直住在马厩里吗?”
白芙苦笑,“是,他是马夫,自然住在马厩里。但他既要来侍奉表小姐,每回出来,都会把自己清理得干干净净的,一点味道都没有。”
静默了好一会儿,阿姎又问,“那你住在哪里呢?”
白芙抿着唇,片刻才道,“我呀,我就在殿外守夜。你若在长乐殿,我便在长乐殿守夜。你若在长信殿,我便在长信殿守夜。”
“你没有睡觉的地方吗?”
白芙笑着摇头,“守夜的地方便是我睡觉的地方。若表小姐睡不着,我便也不能睡。若表小姐夜里醒了,我便要赶紧醒来伺候着。”
阿姎怔怔地看着窗外出神,半晌喃喃叹道,“为什么呢?”
白芙亦是发着怔,“为什么呢?大概是因为我罪孽深重吧。”
“人活着都这么难吗?”
白芙便含笑轻轻抚拍她,“不,都会好起来的。”
阿姎笑了一声,“原来不止我这么难,都这么难。”
她站起来,发现脚腕上那赤金锁链已经不在了,伤肿的脚踝已然自由了。她恍恍惚惚地走到铜镜跟前,摸着被烧坏的头发,笑道,“白芙,我的头发短了好多。”
白芙便宽慰她,“不怕,我给你梳高髻,你看,把发梢都隐在髻里,再簪上一朵大大的木芙蓉,便一点都看不出来了。”
阿姎便笑,“哪里有木芙蓉呀!”
白芙笑着叹道,“宫里有开好的木芙蓉,粉艳艳的一大片,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