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下得细细密密,河堤四下泥泞不堪。她的丝履几下便陷进了泥水里,那赤金锁链也早便沾满了泥水,再看不出半点金子的光泽。
隐隐听见白芙在说,“殿下何必要她同这些肮脏的徭役一起?”
姜姒在雨里向河堤走着,洪水滔滔,听不见许之洐的声音。
他一向凉薄,她亦是咎由自取。
那滔天的水势汹涌地朝她扑来,姜姒恍恍惚惚地扛起沙袋,中途有几次滑倒,摔在地上起不来,那持鞭的官吏便来抽打。姜姒只感到腹部隐隐作痛,针扎一般,怕官吏抽到她的肚子,她蜷着身子牢牢护住小腹。
“起来!快点起来!”官吏叫嚷着。
姜姒吃了痛挣扎着起了身,那些徭役好歹还有斗笠蓑衣可穿,姜姒只是一身粗布袍子,早被雨淋透了,紧贴在身上,暴露出微微隆起的小腹。
白芙虽在河堤上,却一直紧紧盯着这边,见状赶紧提醒,“殿下,奴婢瞧她不太对,看着倒似是有身孕了。”
许之洐端坐不动,冷笑道,“你操什么心,喝了长雍的避子汤,这辈子都不会再有。”
眼看她重重跌到又被官吏打起来,白芙又道,“殿下要罚她,便叫她回去跪着吧。这水势太大,河堤又滑,她还戴着锁链,只怕要跌进水里。”
许之洐闭目,“刺杀封王,本是死罪。”
这时雨势越发大起来,洪水屡次冲破了河堤,一旦又决了口,那正在堆沙袋的徭役惨呼一声便被滔天的洪水卷了进去,顿时就没了踪迹。
白芙只是焦急,“那殿下疼疼她,允了奴婢去给她送身蓑衣吧!”
见他不反对,白芙拿了蓑衣斗笠便往河堤上去。
姜姒戴着赤金锁链,丝履早不知掉到哪里去了。摇摇晃晃,那沙袋子扛在肩头似有千金之重,又是一个浪头扑来,她脚下一滑,刹那之间摔进了洪水之中。
白芙惊叫一声“姜姒!”,便朝她掉下的地方扑去。
姜姒被洪水卷了进去,她顺着水流沉沉浮浮,向下游冲去,那赤金锁链足有七八斤重,坠得她沉沉地向水下落去。
她意识昏沉,周身似陷入了四海洪荒之处,一片混沌,她深陷其中,晦涩难明,很快便消失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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璧月初晴,黛云远澹。宕水冷落,残照当楼。
姜姒看见那个小孩儿哭哭啼啼地在前面走,情不自禁地追上去,“你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