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他从没有命她做过这样的事。周遭的婢子三三两两地窃窃议论,姜姒低垂着头轻声应道,“是。”
左右没有干净的东西,她解下襻膊,垂下袍袖来,用还算干净的袍袖给他蘸干净了缎靴上的水。
许之洐居高临下地俯视跪在地上纤瘦的人。
这女人。
这女人只配被践踏在脚底下,只配被踩在烂泥里。
她没有向他求饶,便是愿意继续干这些肮脏繁重的劳役罢,他凉薄道,“你既愿意浣衣,以后便留在这里,不必回朱雀殿了。”
姜姒心里五味杂陈,但又有几分庆幸。不必回去,便不必再受他的罚,因而低低应道,“是。”
她还是不曾求饶,罢了,他轻笑一声走了。
姜姒起身一件件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袍子,浣洗大半日,她早已腰酸背痛,双手也没有什么力气了。她怅然失神,这永巷里的宫人婢子忙碌辛劳,一刻都不得闲。
崔瑾瑜握住她的手,忧伤地望着她,“便是认了错,又能怎样呢?”
认了错,她们就能离开永巷,再不必成日繁重地劳作,再不必受这些宫婢的欺负。
姜姒自己身子不好,这些粗重活计便大多落到了崔瑾瑜头上,终究是她害苦了崔瑾瑜。姜姒心里已是十分愧疚,此时眸底一红,垂头歉然道,“瑾瑜,对不起。”
崔瑾瑜温柔地望着她,“我没有怪你,我只是心疼你。”
她越是不曾责怪,姜姒便越是觉得难过。
这时候有人搬起了木盆,将方才浣洗过的衣袍一下子掀翻,丢进了浣衣池里。
姜姒与崔瑾瑜抬头望去,见杨柳儿与椿娘、朱七娘正得意地站在跟前。
崔瑾瑜起了身,“杨姑娘又要干什么?”
杨柳儿笑道,“我不想干什么呀,只是在执行陛下的执意罢了!”
崔瑾瑜道,“陛下不曾下什么旨意。”
杨柳儿朝身后扬了一下下巴,椿娘便凑上来,在方才被许之洐踩过的衣物之上又狠狠踩碾着。朱七娘也唯恐落了后,索性将已经洗好的、未曾洗好的,全都抓起来丢进了浣衣池里。
崔瑾瑜想想前路无望,索性什么都不顾了。这永巷鱼龙混杂,大多都是欺软怕硬的,若是任由她们欺辱,以后她们主仆二人不会再有一天的安生日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