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面色肃然,“庆朝存续三百余年,到我父皇那一代,共四十一位帝王。有庆一朝,国富民安,四海昇平。这天下本该是姜家的,若不是许氏造反,又岂会有这连年的战祸?”
她说的句句在理,伯嬴无可辩驳。
自许世年血洗未央宫,推翻庆朝建立乾朝以来,太平了不过十年,朝代更替频繁。记得当年许家两位公子谋嫡,许鹤仪便放出风声,称许之洐暴戾好色。而世人皆言,乾朝得位不正,因而才养出这样的子嗣。
伯嬴正色道,“你可知道当年许家为何谋反?”
姜姒不屑,“谋逆之辈,哪里需要什么理由。”
伯嬴捧起她的脸,定定地凝视着她泛着寒意的眸子,“阿姒,是庆成帝要诛杀许家九族。”
庆成帝便是庆朝最后一任皇帝,是姜姒的父皇。
姜姒面色发白,“那是许家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重罪。”
伯嬴微微摇头,片刻才道,“是冤案。”
姜姒身子一僵,她抓住伯嬴的手,他的掌心依然有常年持剑的茧子,但那茧子触在脸颊上并不觉得难受。
“你想为许家开脱?”
伯嬴微微叹气,“我不为任何人开脱。当年我父亲亦是庆朝将领,后来许家蒙冤,不得已反了。我自幼在军营长大,又一直跟在父亲身边,因而知道。”
姜姒一时无言,她只知建始帝许世年兵变篡位,血洗宫城,不知道缘由竟是她的父皇要诛杀许家九族。
“但即便是冤案,又为何杀尽姜氏族人?”
伯嬴低叹,“两军厮杀起来,哪里还停得下来。谁先停下来,谁便先死。你通读史书,应当知道。”
姜姒不再说话,她明白这个道理。她也知道伯嬴为何与她说起这些陈年旧事,他一个字也不提许之洐,却也句句在提许之洐。
这么多年过去,姜许两家的恩怨纠缠,终究是道不清判不明了。
这一路走来,青鼎炉里的兽金炭已把王青盖车烘得暖暖的。伯嬴就势以额相抵,好一会儿才道,“阿姒,你该放下过去。你若放不下,又怎会快乐起来?”
她紧绷的面容松动下来,终究是婉转叹了一声,“伯嬴,我们去公主府住罢。”
搬去公主府,搬离未央宫。
他们住在公主府,许之洐留在甘泉宫,他曾经的天子寝殿,如今亦是他的牢笼。便留他在那固若金汤的牢笼之中,一个人孤独终老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