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没有接茶,她一直凝思在想,她与贺慕云区区见了几面,他怎就会自认为是最了解她的人,实在难以捉摸。
这时候楚玉端着汤药进了殿,屈膝禀道,“公主,药煎好了。”
姜姒按下繁杂的思绪,接过汤药便往素屏之后走来。那人依旧半靠着,方才那张塞进他口中的帕子早便沾满了血,此刻正握在他掌心之中。
姜姒在榻旁坐了下来,盛了一汤匙汤药在碗边轻刮几下,亲自动手侍奉起来,甚至劝道,“饮下药便好了。”
那人前几日还请求她最后一次侍奉更衣,如今她真的打算亲自侍奉了,他反倒不情愿起来。
那人欲接汤药,“不劳公主。”
姜姒淡淡道,“早些好起来,孤才好动手,必要把那些刑具一一用在许二公子身上才算完。”
那人脸一白,依旧不肯饮下,索性又似夜里一样垂下手去,双眸亦是阖上,不打算再饮药了。
姜姒挑眉,“当真不喝?”
那人笑道,“不必费力气了。”
他的身子自己有数,大概是撑不了多久了。但心里挣扎了好一会儿,到底说道,“只是提醒公主一句,他不是你能招惹的。公主愿听便听,不愿听便只当我什么都没有说。”
姜姒轻笑一声,“贺先生不过是在做你一直在做的——强人所难的事罢了。”
她放下药碗,话锋一转,“若不是要嫁给伯嬴,贺先生倒也不错。”
那人笑道,“那便是公主自己的事了。”
嫁伯嬴也好,嫁贺慕云也好,与他再没有什么关系了。他从来都是个局外人,自始至终都是抢夺者。她是一朝公主,自然应按自己的喜好去决定将来。
从前一直与自己较劲,也一直与姜姒较劲,如今想来,实在不必。
去与一个心里根本没有自己的人较什么劲呢?
想开了,便也不再去较劲。
只是想早日回到甘泉宫,或生,或死,无人叨扰,也不会叨扰旁人。
他是乾朝帝王,该回到他的天子寝殿去。
不在甘泉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