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已经来了。”
耿精忠继续说道,显得一切都理所当然。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一阵,大殿外听不见鸡鸣狗吠,漫漫长夜也没有来到尽头的意思。
“父王,清廷如此咄咄逼人,你为何还要处处退让?”
耿精忠就地盘坐,就像个闹脾气不肯走的孩子。
帷幕后哮喘声如拉风箱,良久才回答道。
“吾儿……此亦迫不得已而为之……”
“迫不得已?我们耿家从辽东征战到粤闽,如今单单一个不得已就可为借口?”
耿精忠冷冷说道,“若是这般,祖父死时或是辽东一矿徒、或是毛帅一小卒、又或是登州一贼寇,安能有靖南王之位?”
耿继茂沉默了片刻,喘息声忽然增大了几分,冷冽的气息在他胸腔中回旋徘徊,终于发出了瓮然的说话声。
“为父岂能不知!!!”
怒吼声从他胸口发出,层层回荡越来越响,金戈铁马之气溢于言表,让耿精忠都不禁侧目。
“你祖父坐逃人自经死,孤在军中代领众将,请袭爵而睿亲王持不可。为此的是父王我,戎马南下连定广东诸多郡县,杀得沿途人头滚滚,就连尚可喜都惊骇欲绝。”
“唯有这样,孤才能在顺治八年继嗣为王,免得沦入孔有德那样身死藩灭的下场!这里面有多苦多难,父王我比你清楚的多!我为了耿藩所做的一切,比你想象的要多!”
耿精忠忍不住后退了两步,看向帷幕后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忌惮。
“父王……所言甚是……”
但耿精忠又想起了江闻说的话,胸中的胆气又滋长了几分。
“可是他们要的,是孩儿的命啊!您连我的命都放人不顾了吗!”
王殿中旷阔无依,声浪叠叠滚滚、绕梁不绝,两人说话残留的声浪瞬时间厮杀在了一起,化为嗡嗡作响的回荡声,直到共同归入寂静。
“世子无需担心,王爷早有打算。”
耿精忠猛然回头,发现不知何时,大殿中忽然多出来了一个人,身形被柱子后浓浓的阴影挡住,以至于恍恍溶溶,飘忽不定,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