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途风流传>修真仙侠>壮壮搬运站 > 小瞎子-1
    梁建宁甫一升了官职,却是要先收拾前任留下的烂摊子。洄村一带的破落村子的拆迁事宜几年也没有定下来,偶尔透了口风也只是将人溜了几个来回。各中集团部门自然是走了关系动了些小手脚,却不想一朝东窗事发,叫梁建宁那个呼风唤雨的前任与一众资本家们统统蹲了局子。梁建宁也正是攀着这个机会,已出乎意料的年纪被调任升职了。

    洄村地靠河东,原离开发区也不太远,然而那处却正夹在了山与河当中,地势又低,落石涨水也是常有的事儿,早年间又开了几家钢厂灯泡厂,然而早成了一片废墟,当中孤零零围了一个洄村,里头有些附近厂里的职工及其家属,并没什么开发价值。梁建宁翻动了秘书呈递上来的资料,无外乎是村里人几年来被政策的连续变动牵着鼻子走,又有侥幸贪利之人借了贷款来扩建房屋的,只等着能多拿些拆迁费。梁建宁的大贪官前任,原是为了安抚而承诺村民们年底开拆,然而此时他已落马了,新上任的梁建宁又属实不太能服众,到如今,已经有不止一伙人到政府门前来闹事了。

    “穷山恶水出刁民嘛。”头发抹得油亮的秘书小谢用他那张削薄得如纸片子一样的嘴唇中吐出一句,眼神倒还是殷切地,为梁建宁递去一杯热茶。

    梁建宁用杯盖撇撇茶叶沫子,倒没说什么,他盯着茶盏里晃悠浮沉的鲜嫩茶叶,忽然青瓷的盏底磕上黄梨花木的台面,有一声清脆的响亮,谢秘书便将头低了再低。

    “走一趟吧。”

    梁建宁到洄村时是下午,他带了几个干部与便衣警员跳下车来,晚春的下午有些微的凉意,日头却又是足足的。村里有门路的早听到口风,村长便带了几个亲近的到村口来迎接。

    “哎呀哎呀,领导大驾光临。”许大伟搓着黑黢黢的掌心,眼睛像肿胀的核桃一样皱缩凸起了,其中闪了探究与狡猾的意味。梁建宁推推眼镜,没有推辞老村长握上来的手。

    一堆粗糙的中年男人当中突兀站了一个女孩子,二十出头,个子中等,带着圆框眼镜,却有股子奇异的沉稳气质,梁建宁见她眉头一跳,却是忽然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许大伟拉扯着女孩的衣袖,嘴里嘟囔着的大抵是方言,那女孩却把头往后扭。

    “阿弟!木头!快过来!”她用手在嘴边拢成圈喊着,一边用手臂阻拦许大伟来扒拉的手。

    于是梁建宁顺着她呼喊的方向望过去。洄村因着一条环带形的河包围了几乎半个村才因此得名,村头的河道是个平缓宽阔的弧形,此时游了几只大白鹅在上头,咕噶乱叫着。

    靠村的河岸用水泥浇筑了台阶,一个男孩蹲坐在台阶上挥舞着棒槌摔打衣物。名叫木头的男孩单穿了一件白褂子和灰短裤,他蹲在第二截台阶,半个屁股便浸在水里,因着弯腰的动作,上衣也被水沾湿黏在了腰上,露出半截腰身来。明晃晃的日头下,水珠混着鎏金的碎片,在一次次因挥舞而颤动突起的肌肉轮廓上滚落,闪出棕褐的光泽。

    男孩听到了喊声便回头,他的背脊,他的腰身直到水下的半截屁股,忽然变幻了形态,不再是那样的安静与端正,半透的衣衫清晰印出肌肉的扭动虬结来,然而并不是那样过于凶猛到令人生厌的魁梧。因着他的年纪,有一点的青涩与稚嫩。

    梁建宁此时无比感谢鼻梁上架着的镜片,它们明晰无比地为自己展现这样动人又可爱的一切。梁建宁搓搓手指,依然含着笑将目光转回,然而余光又看见少年抖抖几近是赤裸的衣衫大步跑过来,他挥舞着手臂,粼粼的波光便在他指尖与身后展现。

    这是一尊由黄泥塑成的东方的雕像,不比《大卫》的洁白而细致,也无法放在玻璃盏子里由人观赏。他只是奔跑在河岸上,仿佛由水边湿软的泥土浑然捏造而成,带着土的馨香与水的潮湿,抖落出无边的遐想。

    许木跑到近前,梁建宁惊讶于男孩的双眼似乎有些失焦涣散,然而并没有对于方位失去辨认。谢秘书伸手在他面前晃一晃,却被男孩捉住了,“你、你好。”两两相觑着,圆滑的谢秘书也觉得尴尬。

    女孩先一步凑过来,将许木的手挽住了,有些扎眼的亲近,“老爸,领导,我们找个地方坐下再说话吧。”

    原来是村长的闺女。

    阿野被女孩揽在旁边跟在大部队后头,略显迷茫,梁建宁有意无意向后瞟着,觉得自己或许失心疯了。

    之后的事情比较简单,村长虽有私心但也明事理,梁建宁又是一等一的聊天艺术家,不过两三下就谈妥拆迁时间、款项及其他一些额外补偿问题。

    之后村长硬留着梁建宁一群人吃中饭,梁建宁鬼使神差地答应了。灶台扇的太旺,一群原本以梁建宁为中心的政府小队到底还是被呛得四散开去。

    许昭,那个圆镜框的女孩拉着许木躲在门后,一人手里拿了把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