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奴婢再也不敢了!公主,您就饶恕奴婢这一次吧!”凌儿抬头,满脸哀求地看着华纯然。她侍候这位公主多年,心知眼前这张绝美的容颜是多么的惑人醉人,却也知这绝美容颜后的那颗心是何等的深沉冷酷!
“凌儿,你老是叫我饶恕你,可我到现在还是不知道你到底做错了什么,这叫我从何饶你呢?”华纯然优雅地掏出丝帕拭了拭鼻尖的汗珠,然后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才继续道,“你倒是跟我说个清楚呀。”
“公主,奴婢……”凌儿手指紧紧攥住裙裾,犹疑许久,终于一咬牙,“奴婢不该捡二公子掉的诗笺,奴婢不该收二公子送的玉环,奴婢不该为二公子说话,奴婢不该……不该对二公子心生……心生好感,奴婢……公主,奴婢知错了,求您看在这些年奴婢忠心服侍的份上,饶过奴婢这一回,公主……”她伸手攀住华纯然的双膝轻轻摇着,眼泪涟涟地哀求着。
“哦,原来是这样啊。”华纯然恍然大悟,然后微微俯身,伸指轻抬起凌儿的下颌,“这也没什么错,想你青春年华,又生得这般的清秀可人,二哥又是倜傥儿郎,这遗诗笺、赠玉环的也是顺情顺理,我与二哥兄妹一场,与你也是主仆一场,自然是应该成全你们。”
“公主……奴婢……”凌儿听了这番话却更加惧怕,攀着华纯然双膝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凌儿放心,我不会怪责于你。”华纯然放下凌儿的下颌,抬手以丝帕给她拭着脸上的泪水,“快起来了,跪这么久,腿都痛了吧?这可不行,给二哥知道了定然心痛,到时可要怪责我了,我可担待不起呀。”
那样温柔的话语,那样体贴的动作,那样美丽的面孔,那样绝艳的笑容……这一切却令凌儿如置冰窟,从头冷到脚,生死关头,她再也顾不得什么,脱口道:“公主,奴婢……奴婢不该将您平日与奴婢说的话传给二公子!”说完了这句话,她便闭上了眼睛,惶然等待着。
华纯然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脚下的凌儿,久久地看着,静静地看着,过了许久,久到凌儿都要绝望时,殿中才响起了她不带任何情感的声音,“凌儿,你来到我身边多少年了?”
“回禀公主,六年了。”凌儿战战兢兢地答道。
“六年了呀,这么多年不见你长进,反倒是越发糊涂了!”华纯然冷冷一笑,目光如针般扎在凌儿身上,“平日里,你的那些心思,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反正无伤大雅,可这一回……哼!你跟着我这么多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竟不清楚吗?我是你可以糊弄的人吗?”
“奴婢……奴婢……”凌儿哆嗦着不敢抬头看华纯然。
“想当年你才进宫时不过十二岁,我怜你机灵乖巧特挑了在身边,这六年来我自问待你不薄,落华宫中宫女内侍百多人,你几乎就排在我之后,我虽有兄弟姐妹,但待你可说比他们还要亲,可你……”华纯然的目光有如冰泉,冷冷地看着凌儿,看着这个可谓一起长大的,一直视如小妹的人,心头尽是失望,还有些伤感,“这些就是你对我的回报吗?”
“公主,凌儿可对天发誓,决无背叛伤害您之心!”听到华纯然伤痛的声音,凌儿猛然抬首,满脸的悔恨与凄苦,“凌儿真的无心背叛您,只是二公子问起时,凌儿……凌儿就……”
“就不由自主地说了是吗?”华纯然忽地笑了,笑得无奈又悲伤,“如此看来,你心中,我是远远及不上二哥的,否则你怎会毫不犹豫地一股脑全说出去?”
“公主……”凌儿又悔又痛,想起公主多年的厚待之情,不由哽咽哭泣,一时忽又宁愿被公主重重责罚。
一时殿中只有凌儿的啜泣声。
许久后,华纯然站起身,“你起来吧,我不怪你也不想责你。”她俯身抱起案上的七弦琴,移步往殿外走去,“侯门深宫,果然是没有十分的真心。”
“公主……”凌儿扑上去抱住华纯然的双膝,她知道,如若今日公主就这样了事,那便代表着她再也不会理会自己了。
华纯然站在殿中,目光穿过殿门,遥望着暮色里的宫宇,白日里看来金碧辉煌的王宫,在阴暗的暮色里却似一只庞然猛兽,张开着大口,将她们这些王侯贵胄们纳入腹中,她自嘲地笑笑,轻声道:“我不怪你,那是因为……”话音微微一顿,片刻后才幽幽道,“想当初,我不也是想尽办法要留住他吗?只为他眼中那一丝温情,我便也愿不顾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