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雾蒙蒙的,赵安然心想着今日一定是个大晴天,路上估摸着好走。按照老山民的说法,他们行路快一些,勉强能在天黑之前赶到下一个镇上。

    老山民特意叮咛:“若是行路不快,就中午时分便停下,在路过的村户歇息一晚,莫要贪时辰赶路,不然那村子后面就没有村落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宿在外头更是麻烦。”

    杨夫子自是满口应了。

    只他与赵安然都觉得住在村户里不方便,还是去镇上客栈投宿比较好,便加快行程,中途连歇息都不怎么歇息。

    原本中午若是没遇着用膳的地儿,一向是去路过的人家借灶房做饭。不过今日午时,众人都只随意用了些干饼咸菜,便又往前赶路。

    阳光好又没有风,素锦便与妇人子一起,将两侧车帘打开来,让太阳能照射进来,也能散散车厢里似有若无的霉味。

    赵安然靠在窗边,看着官道边上没了枝叶的光秃秃的树,无端端有几分苍凉没落之感。

    不远处看得到似有几间屋舍,大抵这就是老山民所说的,可以借宿的村落吧。

    赵安然抬头看看天,这会儿大概是下午一点的样子,根据估算,这样的脚程往前,两个多时辰之后,约莫晚上六点的样子,就能到前头的小镇,免得在这样几户人家的村落里头歇息,麻烦得紧。

    官道是石子铺过的大道,不过没有现代的沥青路,车辆虽说安装了减震的弹簧,到底也不如现代的轮胎效果好。这一路加快的颠簸,时间长了,谁都受不了。

    素锦忍着难受,取出厚褥子,替赵安然将坐垫垫厚实些,坐起来舒服些。

    赵安然兜自发呆,看着不远处的深山。陆玄序带着赵安杰久居深山,过得日子想必不会好,此刻距离上回见到陆玄序,已经过去了三年余,他们还好吗?

    她已经记不清书里的时间点了,不记得陆家那一场将要失败的战役是什么时候,也不记得陆玄序是什么时候救下他那将要被生擒的父亲。只记得,在那之前,陆玄序与安杰的日子,是何等艰苦难捱。

    她的安杰,不是书里的安杰,即便不算养尊处优,也是努力让他不缺衣少食,他真的受得了那样的日子吗?这些年,他连一封信也吝啬给她写,是不记得她这个姐姐了吗?

    素锦见赵安然眼里隐隐闪着泪花,知她心中思念弟弟,有意岔开话题说道:“我们出来也有一个多月了,也不知家里情况可好。少爷与表小姐能干,想必是不用担心。只是湛州那边不知是如何,老太爷的身体也不知有没有康健些。”

    她从前伺候老太爷与老夫人,即便跟了赵安然这许久,也总记挂着老太爷的身子,每逢湛州来信,她总要细细看一回,看家里头说老太爷最近看什么大夫,吃什么药,进食香不香。

    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得很,老太爷的年岁太老了,便是富贵人家好生养着的老人,也没几个他这样长寿的。哪怕夫人与小姐夜夜祈福,都要祈祷一句希望老太爷健康长寿。可人哪里真的能长寿?老太爷今冬能过去,明年的冬天,也未必能过去了。

    赵安然当真回过神,她做决定来邾城的时候,不是没有犹豫过,湛州还有她的外祖父呢,她也想回去湛州,好好的陪一陪外祖父。

    但外祖父早就与她说过,将来赵家的路,指望不上舅父,只能她与赵竹林相护扶持着走,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不要顾及他。

    她还记得那次,外祖父拉着她的手说:“安然,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把他俩找回来啊。”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外祖父强撑着这样破败的身子,就是在等他的两个孙子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