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慧听得直笑:“我这病在这儿呢,还耽误别人干什么?”
结果被方舒雁抬起脸瞪了她一眼,眼圈有点发红:“有我在,看谁敢嫌弃我妈妈。别人有我有钱吗?又不用他出钱治。看上谁直接上,有钱有貌,女儿孝顺,谁不上赶着来贴你。”
方慧被她说得直咂舌,抬指一戳她的脑门:“说什么话呢?好像你妈有多恨嫁似的。”
其实真没有。方慧摇了摇头,平和地笑着。
“没那么多别的理由,其实就是没遇到什么真动心的人。”她说,浅浅地叹了口气,“雁雁,我和你爸当初在老家就住隔壁,从小一起长大的,两家处得不错,到年纪就自然在一起了,也没想什么爱不爱的,就是所有人都觉得合适。后来他走了,我也没觉得太伤心,就是不想再稀里糊涂一次。”
方舒雁静静地听着,专注地望着她。方慧笑得眉眼舒展,抬手摸了摸她的脸。
“我女儿比我幸运。”她笑着说,“遇到动心的人,还抓住了,这辈子就比绝大多数人都幸福太多。听妈一句劝,生活总有难的地方,很多坎要两个人一起去迈,少了谁都不行。只要始终互相喜欢,就别置一些闲气,因为零零碎碎的理由分开,苍天不负有情人,慢慢来,肯定能渡过难关。”
方舒雁在黑暗中,慢慢抬起自己的双手,试着十指交握。
她的指尖始终都这么冰凉,身体气血亏空的表现。流产之后没有经过精心的养护,太伤身体,从那之后身体一直这么冷冰冰,再也无法温暖自己。
她松开手指,将自己更深地蜷缩进被子里,盖了两层,厚厚把自己裹起来,翻了个身,独自蜷成一个茧,默默地闭上眼睛。
没人告诉她用尽全力之后要怎么办。
她抽身离开,但好像又没有完全放下,至今依然会为这个人牵动心神。说不清是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还是烧灼殆尽的心也并不甘愿就此沉寂,不听她的指挥,偷偷尝试着在死灰中复燃。
可是怎么才是对的呢?她找不到想要再次相信的人,所以就要在同样的人身上试第二次吗?
保持现状的安稳,或是再次选择冒险,又一次去赌未知的命运。
再一次站在选择的分岔路口,十年后的她已经没有什么再能失去的东西,也不清楚自己还有没有相信的能力。
谈致北。
方舒雁紧闭着眼睛,突如其来地咬了下牙,而后猛地抬起被子,将自己的头也盖上。不去想这个扰人清梦的恶人,强迫自己放空,再次进入深眠。
睡眠质量不佳仿佛是一个信号,昭示着谈致北离开的这两天,她将会面对一系列麻烦。
都不严重,但又存在感明显。独立电影没什么大场面,剧组人员配置也寒酸,每个工作人员都是一个人掰成两个人用。方舒雁平时能把自己掰成三个,现在谈致北不在,竭尽全力再掰出半个,但还是少了一个半人,做什么都处处掣肘。
刚把今天要拍的灯光布置好,场务就带着道具安排过来找她签字。她刚看完弄好,摄影师就找她过去确认几页不太理解的分镜。等到按照流程拍完一场打板,早早等在旁边的后勤又凑了过来,向她询问到场的群演今天安置在哪儿,订的盒饭比核实人数少了两份,申请领条子补买……
这些事方舒雁都不是不能做,她是专业的独立电影导演,有处理一整个剧组事务的综合能力。只是分心出来检查核对,每样都要花去一些时间,没有副导演帮她分担,现在制片也不在,重压全都加到她一个人头上,让她忙得连个多余的想法都来不及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