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壮勇,全部过河了,都在这片树林里藏着。”
刘黑闼冲着乔二等人招招手,把他们喊到身边,“所有壮勇分作五个团,其中四个团与太行贼实施南北夹击,余下一团为预备。”他指指楚岳、阳虎和沈仕鹏,又指指高泰、乔二、谢庆和西门辰,“两人领一团,即刻出发。”
方小儿急了,一把抓住江都候的手臂,“旅帅,俺要与你一去去。”
“留下。”江都候亲昵地拍拍方小儿的脑袋,但神情却非常冷肃,“你与预备团一起走。”
方小儿觉得自己被轻视了,很受打击,很委屈,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狠狠地瞪了江都候一眼,气呼呼地掉头就走。
江都候瞥了他一眼,看到方小儿又在抹脸上的雨水,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方小儿可能哭了,抹去的雨水里搀杂着无言的愤怒和难以抑制的委屈。江都候猛地迈出一步,大手伸出,一把抓住了方小儿干瘦的肩膀,“不怕死就一起去。”
柴绍和魏征很费了一番口舌和心思,在灵泉寺和慈恩寺之间的灵泉驿设下丰盛酒宴,把王仲伯和伽蓝“拉”到了一起。
有时候坐下来见个面,谈一谈,会起到意想不到的结果。柴绍和魏征也不指望他们能化干戈为玉帛,一笑泯恩仇,只希望找个“台阶”让他们“下来”,平息一下怒火,缓和一下矛盾,暂时不要兵戈相见,拖几天算几天。
伽蓝带着阿史那贺宝和五十骑紫云天勇士率先赶到驿站,卢龙则带着一百魔鬼骑部署在驿站两百步外的大道上,气势逼人。
王仲伯则带来一队五十人的亲兵扈从左右,还把一个步兵团放在距离驿站几百步外的山冈上,这既是预防意外,也是对西北人的一种威慑。
双方都想见一面,却都担心对方下黑手,一个个如临大敌,剑拔弩张,气氛非常紧张。
一见面王仲伯就倚仗自己的资历和官爵,怒声责叱伽蓝。这不是骂伽蓝,实际上是指桑骂槐,骂独孤震。他可不认为伽蓝在没有独孤震的支持下敢挑战他的权威,敢于向他做出攻击态势。
伽蓝神色平静,既不恼怒,也不驳斥,始终沉默不语。
王仲伯骂得兴起,胆气一壮,怒气更盛,连带着把柴绍和魏征也骂了个狗血淋头。河北世家都是两面三刀的宵小之辈,先前对黎阳的承诺都是假的,事到临头了,临阵退缩也就罢了,竟然还倒戈,倒向了独孤震一方,与黎阳对着干,简直是无耻之极。
柴绍很有世家子弟的风范,喜怒不形于色,很有兴致地听着,一副云淡风轻地样子。魏征却是眼里容不下沙子,初始还能忍耐,毕竟是他请客吃饭,他是主人,不能失了风度,哪料王仲伯蓄意要挑起河北世家和独孤震之间的矛盾,分裂伽蓝和独孤震的联合,其犀利词锋犹如快刀,一下下砍在魏征的脸上,终于把他激怒了。结果伽蓝没有与王仲伯吵起来,魏征反倒与王仲伯激烈争执起来,而争执的焦点就是太行贼到底有没有祸乱魏郡,几十万河北饥民是不是就在安阳城下威胁到了魏郡的安全。
伽蓝望着王仲伯,望着这位年过不惑之龄相貌堂堂的帝国将军,突然想到了东征战场,想到了正在辽东战场上浴血厮杀的皇帝和帝国将士。
王仲伯出自关陇王氏,祖籍陇西天水,其祖父王猛曾出任过陇西鄯州刺史。王氏一门,以当朝大将王仁恭最为知名,他与薛世雄、周法尚、李景等齐名于天下,曾追随杨素北伐突厥屡建奇功,是杨素帐下一员悍将。平定汉王杨谅之乱后,历任河北卫州刺史,汲郡和信都郡太守。东征开始后,出任左武卫将军至今。王仲伯是王仁恭的侄子,一直追随王仁恭征战沙场。
如今王仲伯是杨玄感兵变的主要策划者和执行者,那么远在辽东战场上的王仁恭呢?他是不是也是杨玄感的同党?是不是和兵部侍郎斛斯政、弘化留守元弘嗣、左候卫将军李子雄一样,都是兵变的主要参与者?兵部侍郎斛斯政加上左武卫将军王仁恭,还有左翊卫将军赵元淑,还有许许多多藏在黑暗中的人,这些人如果联手在辽东战场上发动兵变,就算失败了,也足以拖延皇帝和远征军南下平叛的时间。
伽蓝越想越是惊惧,愈发坚定了火速杀向黎阳的决心。
柴绍出面斡旋,魏征也冷静下来,王仲伯出了胸中一口恶气,也不再意气之争,转而积极寻求妥协之策,以便兵不血刃拿下安阳城。
临近子夜之时,灵宝山方向突然传来急促钟声,钟声里充满了惊恐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