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指在井沿处轻轻敲击,侧耳细听后,探头向井内俯瞰,一脸凝重。
事实与她猜的一样,师父与杀手打斗时,确实没有动用天钩地笼阵。
天钩地笼阵,是师父孙怀义以枯井为阵眼,配合天象与奇门遁甲,自创的护院机关,据说足足花了十余年才完工,只要启阵,除非敌人离开院落,或知其中关窍破阵,否则非死即伤,插翅难逃。
难道师父低估了杀手的武功,一时疏忽反被杀害,或杀手武功高深到让师父逃无可逃?
不。师父平日总是教导她临阵对敌绝不能轻视大意,应如何严谨相抗,如何反戈一击,如何趋利避害,甚至连逃跑的姿势都亲自示范的一清二楚。
江湖沉浮数十年,功力在师父之上者屈指可数。她不相信师父会在这上面栽跟头。
再者,她尚且有能力从那群杀手中逃出,师父怎会没有?
方宁越发觉得蹊跷,决定细查。
她回到书房,望着满地狼藉与一大滩干涸变暗的血迹,想到师父被仵作带走,孤零零的躺在冰冷阴暗的停尸房,而做徒弟的竟不能及时为之报仇安葬,不禁痛心愧疚。
她将藏匿各处的隐星镖尽数取出,视线从杂乱的地面,一路辗转移至三排空荡的书架。
每一个书架,书架的每一个隔板,皆有移动、劈折的痕迹,这是想验证是否藏着暗室与暗格。
方宁紧抿双唇,发出短促的冷笑,为了找《步天歌》这帮人真是极尽所能。
《步天歌》以诗歌记载全天星官,是天文学的集大成作,初版为唐代开元年间,曾任右拾遗内供奉一职的王希明所撰,后一直由各朝钦天监监正保管、研习、修正,窥测天机祸福,乃术家秘之,只传灵台,不传人间。
然十四年前,仲月念六日,钦天监监正方维民上朝、上值、传召皆不见人,理应由他亲自审核的上历、东宫历、王历、民历无法推行。监副前往其宅邸寻人,发现其家仆、院景毫无异样,一家三口却杳无音讯。
随后,暂代监正者惊觉《步天歌》不知所踪。朝廷认定乃方维民盗走,下海捕文书,日月如梭,仍无所获。
反而朝野间关于《步天歌》可改国运、一统天下的传言愈演愈烈,如燎原之火焚遍大江南北,连西夏、辽国两国亦频频派暗探来寻。
这么久了,还不死心。
方宁笃定,不论自己知不知《步天歌》的消息,敌人都会像当初杀害她父母一样,斩草除根。
不知今晚欲杀害她与师父的人,与当年的仇人是否同脉?
忽然,平稳燃烧的火苗一矮,明灭不定晃了一晃。
“滚出来!”她目光如刀锋,向屋外一掠,同时,拔身而起,飞出三十五枚隐星,瞬间合成一条伸缩、软硬自如的九尺长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