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途风流传>修真仙侠>璟朝烟云 > 第120章 杯底花(3)
    只见定云一手执壶,略一摇晃,倒酒于杯,执杯在手,那手中的银杯,缓缓冒出热气来,定云道:“小道没本事,只送一杯酒吧。”

    我颇觉局促,接过了她的杯,喝一口确是好酒!我便顺势道:“云儿这酒倒也稀奇,大家也尝尝吧。李宁安!”

    宁安早上来分倒给众人一杯,各自饮了。我压了怒意道:“今日只求开心,别事不提,宁安,你将云仙师食案换了,我们再看盏花的吧!”

    盏花扬起嘴角笑了一笑,“妾妃蒲柳之姿,以前却曾习练歌舞。今日献丑了。”

    盏花脱下外氅,换了件枣色胡服,同色宽裤,玄色软皮长靴子。高绾秀发,圆髻上头插了几支短玉簪,玉珠子颤颤摇摇,更显妩媚。这身装束,与她初来时的美态相仿佛,显得她细腰袅袅,挺秀高挑。我暗叹这么些年,竟不曾觉得她有这么美!

    她脚踩鼓墩,纤手把剑而舞,剑光如雪,艺惊四座。而我却坐不住了:这段舞分明曾在冯正中家看过的!

    我正在想时,听得“砰”的一声,但见盏花的宝剑应声脱手,竟朝我的座位急撞过来!

    我已在脂粉堆里过了许多年,早已不惯刀光剑影,一瞬心里怯意一生,想躲桌子下边儿去。但千钧一发之际,我还是急中生智,抓了眼前一个酒盏朝着飞剑掷过去,但那剑没等杯子飞到,早已跌在我案前的绿底牡丹绒毯子上了。

    新修葺的天泉阁中此刻一阵死寂。少顷,陈盏花呜呜地哭起来了。

    钟凝烟怒不可遏,上前拉住了盏花,骂道:“贱人,为何要行刺皇上?”

    盏花眼圈红红地,哀怨地对我告道:“皇上,妾妃冤枉!妾妃是无心的!皇上看那宝剑,都没开锋,只是上了银屑闪粉才有剑光的!”

    钟凝烟命水清将剑拾起,我看时,果然如盏花所言!我轻轻抚过剑锋,手指分毫无损。便镇静下来,扶起盏花:“前面舞得不错,怎么忽然就脱手了?”

    “为了这招‘凤飞式’臣妾的腕子都快折了,可惜还是献了丑。”

    我瞧她的右腕,果有个红印,不我心中好生不忍,“爱妃这情,朕心里有数,坐下用膳吧。”

    盏花红了脸深施一礼,坐下就食了。我望着桌上那对惹祸的双剑,正要吩咐宁安收了,忽然瞧见金色剑柄上有个阳刻的“冯”字。

    事有蹊跷。莫非家宴上这不谐的一幕,和冯正中有关?不可能,我且不论自己对他如何,就算他对我,那我也是信得过的。想来,盏花是陈觉族中的妹妹,算是他的远亲。我和她与曼曼,当年都是在冯延巳的生辰宴上邂逅的,盏花认识冯正中,也说得过嘛。可是冯延巳又为何要将自己府中舞伎专用的剑赠给盏花呢?

    我心里疑窦陡生,胡乱进了些吃食,草草的扒了几口饭,便无心再留了。宴席也就不欢而散了。

    我没有想到,这场宴席仅仅是个开端,对于我身边的妃子,我竟如此的陌生,平素的惜花莫非只是一场笑谈?我——朕,睥睨天下的君主李璟,竟会有如此尴尬的一日?

    我注意到,在这件疑似行刺的事件中,钟后表现最为激烈,而定云态度最为淡漠,事后离了暖云楼,回别馆去了。

    这才是令我最伤心的。第二天正中约我去会诗、蹴鞠,破天荒让我给推了。我有事要问盏花,更有事要问定云。一股热血上头,这日下晌,我见日头略大,便换了褐衣便装,一顶轻轿,独自一人跑去了燕云馆。

    定云院中早由我派人植了许多紫薇树。眼下正是花季,高树上花若紫云,幽幽香袭人,定云换了一袭粉紫的裙子,上边粉紫对襟小襦,白绸中衣,细腰系着浅紫碎晶点缀的宽绸腰带,下边粉紫曳地百褶裙盖住裙下雪缎朝天履,高髻云鬓,只缀几朵紫色绢花为饰。她依旧凤眼含愁,柳眉不描而似含烟,我一见她的样,整颗心早已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