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香就是从这个棚子里飘出来的。
走进棚子,李思文发现里面很简陋,没有酒厂那么多仪器,但工序还是一样的,最里边是个发酵的酒窖,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正蹲在酒窖边抓着里面的酒糟嗅气味。
吴秀彩走在最前面,向那个老头介绍:“爸,这位就是我们酒厂新来的纪委书记小李,李书记。”
李大康没有看向这边,蹲在那儿继续闻他的酒糟。
“李师傅好!”李思文一边往里面走一边问好。
李大康大概六十出头,中等身高,尽管头发花白,但精神头却不错。他抬头看了一眼李思文,问道:“你就是新来的纪委书记?我听保玉说你今天才来就把卢洪亮给抓了?是不是针对钱克的?”
别看老爷子年纪大,但是心里很明白。李思文心里嘀咕着,嘴上却肃然道:“是的,我是新来的纪委书记,我跟李师傅一个姓,也姓李,名叫李思文。抓卢洪亮倒不是故意针对钱克或者什么人,我们纪委的工作就是查纪纠风,谁违纪犯法就查谁!”
李大康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不过看着李思文的脸总觉得有些别扭,他喃喃道:“也太年轻了吧……”
李思文明白他的顾虑,这么年轻的酒厂纪委书记,任谁都会怀疑他的能力,都觉得他是靠关系上来的,这样的纪委书记哪里是做事的料,又怎么经得起考验,搞不好抓卢洪亮就是面子工程。
李保玉在旁边忍不住反驳道:“爸,人家小李书记虽然年纪跟我差不多,但人家可是有能力的人。你看这么些年来,钱克、卢洪亮那一伙人多嚣张啊,把个厂子整得乌烟瘴气的,谁能把他们怎么样?你再看小李书记,他一来就把卢洪亮整了,他可是钱克的女婿啊,做戏也没这样做的,这可是直接扇钱克的脸,我估计小李书记后面还会干大的,对不对?”
后面一句“对不对”是问李思文的。
“对!”李思文毫不犹豫地回答,他背着手,认真又严肃地道,“我们纪委现在成立了两个小组,同时对酒厂采购组和财务科进行审查,我现在可以负责任地说一句,卢洪亮绝不是唯一被抓的,只要查出谁有问题,坚决拿下,不管他的职务多高,不管他的背景多深厚!”
“审查采购处和财务科了?”李大康诧异地看着李思文,儿子李保玉和女婿吴秀彩可没跟他说这些。
当然,吴秀彩和李保玉也不知道纪委检查组的行动。
李大康沉吟一阵后摇头道:“嘿嘿,酒厂的问题可没这么容易查出来,酒厂纪委那帮人还不是和钱克穿一条裤子,说到底你一个人孤掌难鸣,没有帮手能查到什么?”
李思文笑笑道:“李师傅说的对,不过有句话说得好,没有三分三,哪敢上梁山,我们既然决心动酒厂的老虎,抓了卢洪亮,自然是有准备的,纪委两个检查小组的人不是酒厂纪委的工作人员,而是我从其他单位调来的专业人员,这些人绝对可靠。不瞒李师傅,县委于书记可是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把酒神窖酒厂的问题查个水落石出,只有除掉酒厂的蛀虫,挤出脓汁,才能对酒厂进行下一步的改组改革,酒厂的问题很大,改革也很难,但是我们要相信县委县政府的决心和能力。”
李大康听得出李思文话中的决心,这番话绝非是敷衍他,只是一想到酒厂的现状,他还是忍不住摇头叹道:“怎么解决啊,酒厂现在一团糟,几千号人连生活都困难,这么多问题怎么解决?酒厂要起死回生,哎,难,难,难……”
李大康一连说了三个难,显然在他心目中,要让酒神窖酒厂起死回生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太晚了,酒类产品原本就竞争激烈,前几年是最好的发展机会,可惜这么好的机会却浪费在了钱克等人的手中。
现在酒厂反腐不是最难的,难的是如何复苏酒厂的活力。这就好比抓一个杀人犯,嫌疑犯是抓到了,但受害者的生命却已经无法挽回了。
李思文见李大康又是叹息,又是心痛,显然老爷子对酒厂有着非同一般的感情。他几十年的青春热情都抛洒在酒厂,这种感情又岂是一般人可以理解的。
李思文沉吟着说:“李师傅,你的想法我明白,或许你认为反腐纠风救不了酒厂的命运,我却不这样认为,县委也不这样认为,反腐是一个信号,县委就是要让那些蛀虫明白,我们不会给他们任何生存的机会。酒厂的命运不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而是掌握在全厂职工自己的手里,我认为目前酒厂缺少一个动力,一个让职工重新振奋精神的契机。李师傅,我想问问你,大多数普通职工最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