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来到延安后一直住在城西凤凰山麓老李家的寒窑里。这是一孔四方平顶的窑洞,里面十分简陋,除了一个土炕、一张破旧的桌子和一个方凳以外,再也没有什么家具了。桌子上放有纸墨笔砚等办公用品,还放有艾思奇的《大众哲学》、柳是的《街头讲话》以及沈志远翻译的《辩证唯物论和历史唯物论》、李达和雷仲坚翻译的《辩证唯物论教程》等十几本哲学之类的书。毛泽东边阅读边思考,凡是他读过的地方,大都在书上作了眉批。
为了给抗大讲好“唯物论和辩证法”这一课,毛泽东夜以继日地潜心工作着,有时连续几天伏案疾书,熬红了双眼,熬瘦了身体。当他感到太累太困时,就叫警卫员打盆凉水洗洗脸清醒一下脑子,或者在院子里转一转散散步,要不就靠在椅子上闭闭目养养神,稍事休息又接着写下去。
艰苦的脑力劳动,对身体消耗很大,毛泽东的脸色不太好看。他饭量很小,饭菜非常简单。警卫员很担心毛泽东累病了,值班时都格外注意,常常劝他多休息,保重身体。
这一天是翟作军值班。天一黑他就走进毛泽东的窑洞,把两支蜡烛放在书桌两头。他有意慢慢地点燃蜡烛,借机劝毛泽东歇一歇。可是毛泽东全神贯注,眼睛一刻也不离开纸笔。为了不影响毛泽东办公,翟作军点好蜡烛后就赶快退了出来。
翟作军是河南济源人,出身贫寒,小时候学过木匠。参加红军后,在红军大学警通营开始学习识字,今年刚刚调到毛泽东身边当警卫员。
半夜时分该是毛泽东吃饭的时候了,翟作军把炊事员准备的饭菜送过来,轻声说:“主席,吃饭吧!吃完饭,再好好睡上一觉,歇歇脑子。”
“你先睡吧,我等一会儿再睡。工作没有完,睡不着啊!”毛泽东一边说,一边嗦嗦不停地写着。
“主席,你身体不大好,天天这样熬夜身体是吃不消的。赶快吃点东西吧!”翟作军恳求道。
“好,这就吃,这就吃。”毛泽东抬起头来,面带微笑看着翟作军,两只眼睛闪烁着温柔的波光。
翟作军不好再说什么,就回到自己的窑洞。大约过了一顿饭工夫,翟作军过来收拾碗筷,同时劝劝毛泽东休息。当他推开大门一看,只见毛泽东仍然头也不抬地奋笔疾书,桌上的饭菜一动未动,只是一点儿热气都没有了。
翟作军只好把凉了的饭菜拿回去加热,再给毛泽东送来。“主席,天不早了,休息一会儿吧,吃完饭再写。”
“啊?我还没吃饭?”毛泽东抬起头来,看着原封未动的饭菜,这才相信真的没有吃饭,“好,就吃就吃。”
翟作军又回到自己的住处,并且有意多等一会儿。哪知道再过去一看饭菜仍然未动,只见毛泽东时而伏案疾书,时而执笔沉思,他把整个身心都用到工作上了,甚至连翟作军走过去都没有发觉。翟作军心里一阵难过,同时感到再去打扰毛泽东不合适,只好转身回到自己的窑洞。
夜静极了,仿佛天和地也睡着了。身边的伙伴们早已发出香甜的鼾声。此时,毛泽东窑洞里的蜡烛依旧在燃烧,烛光好像不知疲倦似的吡吡啵啵不停地跳动着。
一阵雄鸡的啼叫声打断了伏案写作的毛泽东思路,毛泽东抬起那张消瘦得颧骨凸起的脸,看着从窗棂挤进来的一束银白色曙光,就把手中的狼毫掷于桌上,伸了伸懒腰自言自语地说:“天亮了?亮了!”
“黎明即起,洒扫庭除。”与朱子家训反其道而行之的毛泽东,则是“黎明即睡,喂饱肚皮”。他起身拿一块湿毛巾马马虎虎地抹了一把脸,随便吃两口东西,就上床睡觉了。
早饭后,李长培在毛泽东的院内值班。他背靠黄土墙坐在地上,顺手把配带的武器移到胸前,从枪套里拔出沉甸甸的手枪。他看着手中那乌黑铮亮的手枪,心里说不出来有多喜欢,于是把手枪拆了装装了拆,一遍又一遍地精心擦拭着……
“砰——”李长培抅动扳机时枪响了,子弹从枪膛呼啸而出。
原来,他无意间把子弹送进了枪膛。清脆的枪声在寂静的窑洞院内回荡着,显得格外刺耳。更糟的是子弹竟肆无忌惮地穿过窗户,射进了毛泽东居住的那间窑洞,窗户下方正是毛泽东办公的桌椅!
李长培吓傻了,像是被孙大圣使了定身法木然而立。他头上冒汗,手脚冰凉,眼睛发直,不知如何是好。
“哪个打枪?!”毛泽东龙嘶虎啸地高喊一声,从愤怒的语气中可以听出毛泽东对惊扰他睡眠的枪声十分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