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心吊胆的机要秘书叶子龙等费尽了口舌,连推带拽总算把毛泽东请进洞里。直到毛泽东一边往洞里走,一边大口大口地抽烟,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毛泽东刚刚走进防空洞,又一批敌机飞临凤凰山上空。又是几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炸弹就在通向防空洞的小道附近爆炸了。巨大的气浪把洞旁的干草吹得哗哗响,把防空的石洞震得嗡嗡直叫。当警卫员看到炸弹在洞外不远处接二连三地爆炸,个个心有余悸,心想:要是主席跑得慢一点……太危险了!
此时,已坐在洞内“土床”上的毛泽东捻灭了烟头,对神色紧张的警卫员说:“没关系,不要慌,日本鬼子没什么了不起。他们也只能用飞机扔下来几颗炸弹,他们是绝对不敢跨过黄河的。”
在防空阵地上,机枪班的枪口随着飞行着的飞机在转动。对机枪班的许多同志来讲,尽管是初次对付日寇的飞机,但他们都满怀信心,随时在等待着阵地指挥员的命令。他们要用对付地面敌人的丰富经验,痛击日本侵略军的飞机。
吴有穷连长站在指挥所目不转睛地观察着敌机,似乎在选择最佳开火时机。只要他把手臂一举,再往前一挥,几挺机枪就会同时“发言”。轻机枪打飞机,无论是从它的射速和射程,还是它的杀伤力方面,都不足以造成巨大的威胁,但它至少能表达警卫战士对侵略者愤怒反击的决心。可是,吴连长的手始终没有抬起来,敌机画着一个巨大的弧形飞远了,战士们失去了一次射击的机会。
不一会儿,敌机像令人讨厌的大苍蝇又一次飞临凤凰山,距离越来越近,个头越来越大。警卫班战士高富有急不可耐,怕再失去射击的机会,急忙向连长请示:“连长,打吧!”
“不行啊,得请示一下。”连长说完却纹丝不动,只是紧张地眨巴眼睛。
这是非常清楚的问题,此时此地还请示什么?怎么请示?向谁请示?一股激动而愤怒的火焰使高富有难以自抑,他瞄准一架越飞越低、越来越近的敌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扣动了板机,哒哒哒……
子弹飞行发出嗖嗖的响声,在敌机身上溅出朵朵青色的烟团,敌机像一条受到威胁后吐墨的乌贼鱼。它们突然受到地面的打击,感到这里也不安全,于是草草扔下几颗炸弹匆匆地逃走了。
空袭警报解除了,延安党政军和卫生部门立即出动,从硝烟尚未散尽、烈火正在燃烧的废墟中抢救人员和物资,为无家可归的群众安排食宿。通宵达旦,忙得不可开交,此不赘述。令人气愤的是,一座历史悠久、建筑精美的延安古城,一刹那间变成了一片废墟,一堆瓦砾。
空袭过后,警卫营二连干部就议论开了:有人认为机枪班打得好,打得痛快,为我们出了一口气。也有人说不该开火,这样暴露了目标,引来了敌机,带来了危险。
高富有认为,尽管没有打下来飞机,可也没有带来什么不良后果。后来他才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在党中央身边随便开枪是违反纪律的。没什么好说的,一人做事一人当,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后来,谢营长在全营大会上提起这件事时说:“首长表扬了我们。我也认为二连的机枪打得好,班长当机立断,指挥有方……”到底是哪位首长?怎样表扬的?营长没有具体说,高富有也不好意思去进一步打听。
当天下午,陈云等同志来看望毛泽东。他们看到主席的窑洞被震裂了,但人却安然无恙,心里才踏实下来。吃饭的时候,陈云提出请毛泽东搬家。他神情严肃地说:“主席,你住的这个窑洞已被敌机炸裂了,再说目标也太明显,一炸一个准,这里不能再住了,依我看你最好还是赶快搬家,搬到比较隐敝安全的地方去住。”
可是,往哪里搬呢?当时中央各机关已经搬到城外去了。他们商议一会儿,决定把毛泽东和其他中央首长都搬到北门外杨家岭去,由中央宣传部腾出两孔窑洞,暂且住下来再说。
事不宜迟,说搬就搬。警卫员连夜行动,他们把毛泽东的行李和日常用品整理好,由叶子龙等陪着毛泽东先过去,贺清华暂时留下来看家。临走时,毛泽东还一再叮嘱:“贺清华,你可要把好门呀,不能随便离开这个院子,我的文件都在里面呢!”
夜空犹如一片银海,满天的星斗像沾了霜花一般闪烁着朦胧而寒冷的光辉,亦惊亦忧地俯瞰着大地。毛泽东朝空中望了一眼,吐出一口刚刚吸进去的烟雾,不无感慨地对警卫战士说:“这个,没完。今天轰炸是个开头,它还会来的,说不定就在明天……”
果然不出毛泽东所料,中央首长搬到杨家岭的第二天早晨,太阳还没有出山,几十架敌机又来轰炸延安城了,一颗重达五百磅的炸弹就落在毛泽东住的窑洞院内,已被震裂的窑洞这回倒塌了,对面管理科的窑洞也被炸得一塌糊涂。
值得庆幸的是延安军民已经有了准备,城内所有人员都躲进了安全地带,延安实际上已是一座空城。
敌机走后,受了轻伤的贺清华奋力从窑洞里爬出来,他被浓烟和尘土熏成了一个黑人,乌黑的脸堂露出白生生的牙齿,两眼呆望着弹坑喃喃自语:“好悬乎啊,幸亏主席昨夜搬走了……”
杨家岭离市区只有五里地,那里早已作好了防空准备。因为是夜间搬家,毛泽东根据城里的防空经验,在天快亮时又离开刚刚搬进的窑洞,来到一个山崖下进行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