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三秋低着头,昏暗的光挡住了他的表情,让人看不真切。
屋外寒风呼啸,晚三秋漫不经心地摆弄着长长的红绸,好像谢无猗的指认与他无关,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
一室死寂,萧惟忽然开口:“但有人说见过红衣水袖的女鬼——”
“不错,鬼神之说本不足为虑,可是这句一传十十传百的流言让所有人都认定杀人的是个女子。”谢无猗对萧惟点了点头,“再加上秋老板身上的怪异之处太多,好男色,不守规矩,偏偏连合州官府都纵着你,大家对你太熟悉了,熟悉的怪胎就更容易被忽视。”
“王妃,你也说杀人的是女人,和官府熟不熟悉在下有什么关系呢?”晚三秋忽然一笑,三下两下将手中红绸堆成一朵盛开的牡丹花,“在下从小学跳舞唱戏,会飞绸理所应当,这也能当罪证?再说在下和他们无冤无仇,为什么杀他们?”
谢无猗颇为赞同地拍着手,“这就轮到第二个问题——动机。一般人看来,死的混混乞丐读书人的确都和你沾不上边,但如果他们触碰到你的底线了呢?”
晚三秋的眼神终于恍惚了一下,额角渗出冷汗。
谢无猗转向萧惟,“殿下是否记得,我们说过除了大千两人之外的死者有什么共同点?”
“钱,粮。”
谢无猗抬起手,捏住红绸的一角慢慢抽出,让那朵牡丹花如融化的雪雕一样越来越小。在熬人的安静中,红绸如流淌的血液,染红了晚三秋的双眼,晕开擦不去的粘稠。
他的双目荡起涟漪,却没有半滴眼泪。
谢无猗抽了很久很久,终于——
雪化了。
血花了。
“比如辱骂不给饭的妇人是守财奴,比如抱怨重利忘义的商人是合州的祸害,”谢无猗步步逼近晚三秋,声音越来越笃定,“比如你控制不住自己,总觉得他们指桑骂槐说的是合州曾经最富有的粮商、吊雨楼镇的族长——周梁。”
六尺长的红绸飘然坠地。
与此同时,晚三秋被谢无猗逼到屏风前,“哐当”一声撞了上去。
“而每每及此,你都会痛苦,会发疯,根本没有理智可言。”谢无猗停下脚步,目光中闪过几分怜悯和同情。
那是晚三秋最讨厌的情绪。
“因为……”谢无猗轻轻叹息,“你是那场灭门大火中,唯一一个,幸存者。”
身后的萧惟负手而立,他扫了一眼一直趴在地上的阿福,“现在看来,应该还有一个人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