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豫站在城楼上默然远眺,久久舍不得回宫,身边除了杨泉就是一个不着调的外人北秋白。
他再次看了看萧筠的红缨枪,恍惚意识到那位红衣飒飒的长姐,那位提枪立马的女战神,真的离他而去了。
萧婺一案结束后,卢云谏斩首,卢氏一党该判罪的判罪,该流放的流放,连卢玉珩都知趣地自请左迁,永不回京。窦文英也在处理完卢氏之后主动告老还乡,他很清楚萧豫的心思。尤其是何茂良入狱前曾秘密见过萧豫,拿出了先帝派他到陵州暗查卢玉珩的密旨,那时窦文英就知道萧豫对卢氏动了杀心。
萧豫一心要铲除卢氏外戚对皇权的威胁,可他窦文英又何尝不是外戚呢?
若萧爻顺利登基,窦书宁是皇后,他就是大俞朝堂上权势最为显赫的外戚。卢云谏人头落地那一刻,窦文英不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两位宰相一走,半个朝堂都空了。
而得知星望尘就是萧旐的卢镜辞彻底疯了,她整日在宫中念叨女儿的名字,人也肉眼可见地瘦脱下去。昨天御医还来禀报,卢太后怕是时日无多了。
萧豫深深吸了口气,他让有罪者伏诛,将朝政大权和兵权牢牢握在手中,铲除了所有敌人,化解了所有威胁,却也失去了自己的亲人。
好在还有一个沈知潼陪在身边,只不过萧婺死前那句诅咒终究在萧豫心中落了影。皇后为他掌兵,他以后该如何与她相处?她会不会也像别人一样尊敬他,畏惧他,最后疏远他?
对了,前日沈知潼之父沈国公还上书道自己年迈多病,请求解甲归田呢。
转念一想,世事皆有因果,哪有不付出代价的利益呢?萧豫得到了大俞至高无上的皇权,这些都是他应该承受的。
日后,只要他好好护着血脉至亲,好好护着天下万民,尽力做一个好皇帝,就足够了。
这是萧豫从决定争皇位那一刻起就明白的道理,他会习惯的。
他不在乎孤独。
因为眼前还有一个比他心情更糟糕的人。
萧豫侧头瞥了一眼满脸谄媚的北秋白。他扣留北秋白一个多月,不许他返回大鄢,北秋白便一直老老实实地待在馆驿,不然就是去找萧惟。而看他今天活跃的表现,他总算等不及来探萧豫的口风了。
果然,北秋白弓着腰,笑眯眯地朝萧豫抛媚眼,“陛下,敢问外臣什么时候可以走?”
“临阳侯是在责怪朕招待不周吗?”萧豫淡淡道,“你来大俞的目的别人不知,难道朕还不知?”
北秋白最初来大俞是为了寻找红鹰的下落,不想意外卷入萧婺的夺嫡之争。按理说,有了谢无猗拼死找到的名册和母本,他们就可以按图索骥把红鹰连根拔起了。可现在萧豫偏偏压着名册不放,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北秋白只得道:“请陛下明示。”
萧豫负手转身,直直看向北秋白,“朕听说燕王妃找到的母本由纯金制成,展开后其上刻写的文本超过万字。而纪氏当铺中的红鹰名册足足有百余箱,要对应母本逐一破译,绝非一朝一夕之功。临阳侯想回去给贵国陛下交差,也得等有结果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