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柔出嫁的前一天，沈若芙的舅舅孟茗书带着外祖母来了京城。
孟家祖籍湖北，从孟老太爷那辈起，就定居在京城。前几年舅舅做了河间府同知，担忧母亲年老孤独，底下人照顾不周，才把她一同带去河北。
孟家的马车到的这日，是个大晴天，万里无云。
沈若芙带着五妹妹，小心翼翼地将外祖母扶下马车，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欣喜。
“外祖母这次回来，还回祖宅住吗？祖宅空置许久，没有人气，要不，您还是随孙女在家中住吧，孙女也好多陪陪您。”
孟老夫人一手牵着一个孙女，笑着说：“你知道的，要不是那个人完蛋了，我才不乐意进沈家的门。我这次过来，可不是来喝喜酒的，是奔着看你爹和你继母的笑话来的。要我住这儿，还是算了吧。”
说到那个负心汉的倒霉事，孟老夫人一双苍老的眼亮晶晶的，一下年轻了好几岁。
沈若安仰头对上外祖母的笑眼，咧嘴一笑。
沈若芙有些无奈。
此时的沈长渭正在前厅里等候，他穿了一件崭新的丁香色杭绸直裰，一头乌发用白玉竹节簪固定，略拘谨地站在台阶上。
要说他这辈子除了上级，最忌惮的人是谁，那便当属孟老太爷和孟老夫人了。
他永远都记得，茗秋去世时，年过六旬的孟老夫人当着沈家所有族人的面，痛骂了他三天三夜，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一个词都不带重复。
至今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
孟老夫人中气十足地说：“多年不见，听说沈大人最近好事连连，又是纳妾又是嫁女，真是可喜可贺，就是越活越没个人样了，即便一身新衣也遮不住你身上那股酸腐臭气！”
沈长渭没想到孟老夫人一来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脸色难看极了。
过了一会儿，才勉强笑着回道：“母亲，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茗秋。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没指望您能原谅我。今日您若是来笑话我的，便尽管笑吧，不必拐弯抹角的讽刺我。”
孟老夫人云淡风轻地说：“我怎么会是来笑话你的？我可是真心为你感到高兴的。那苏妙莹如今已年老珠黄，留着也是无用，你正好可以趁此机会休了她，另娶一房年轻貌美的娇妻进门，岂不妙哉？”
她的身姿有如青松般挺拔，声音洪亮，目光坚毅如山，仿佛一把尖刀，直看到人心底去。
沈长渭手心都出了汗，声音干涩：“娶妻之事，就不劳您老费心了。您老有空，还是多为您宝贝外孙女的婚事操操心吧。”
“这孩子铁了心要在家里做老姑娘，只是我沈家百年来，可从没出过这样丢人的事。您随便给她找个人，总之早点把她嫁出去，您面上也有光，是不是？”
孟老夫人握紧了沈若芙的手，不紧不慢地说：“我可怜的孙女打小就有你这样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对于自己的亲事，自然是得谨慎谨慎再谨慎了。万一一个不小心，就找到了你这样的丈夫，岂不是一辈子都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