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浑身沾满尘土的军校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军校身上的皮甲破裂不堪,缝隙里正渗出褐色的血水,明显带着伤。
活着的军卒都是如此,不流血的已经死了,原本的三百军卒已经没剩多少,他们都是跟随牛存节多年的亲兵,久经战阵,此番一战都打没了。
当下,参与守城的人多数是城中百姓,可到今日为止,城中青壮也快死去大半,如果援军再不到,牛存节打算死在这里,就死在城墙上。
牛存节收回视线,在军校的肩头轻拍了一下,又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间吐出铁锈味的话音:“找人拆了粮仓门板,用夯土混着草料填上,动作要快,他们可能又要攻城了。”
话音刚落,城下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随后便看到磨盘大的石块裹着火星划破暮色,朝城墙砸来,继而整座城都在颤抖,尖锐的碎石片四散飞溅。
“趴下!”牛存节低身拽倒军校,一块扁平如刀的飞石擦着两人的头皮掠过,将后方望楼木柱拦腰切断。
本以为一轮投石过后,晋军会实施攻城,然而等了好久却没见到有军卒攻来,而是又沉寂下去,唯有城外军阵之中的那面狼头纛旗在猎猎作舞。
“将军,第七日了!”
又等了好一会儿,依旧没有动静,一名军卒猫着腰挪到牛存节的身边,递上半碗浑浊不清的井水,牛存节接过水碗时,几滴鲜血从牛存节的眉骨处滴落进碗里。
真的是苦守了七日,三百守军消耗殆尽,能战的兵卒已经不足二十人,全靠城中百姓在死撑,而且城墙多处坍塌,只能用门板、夯土甚至阵亡之人的尸首来填充缺口,可要是再这么填下去,还有人守城吗?
“有援军的消息吗?”
牛存节喝干碗里的水,随口问了一句,又苦笑地摇了摇头,他是邢州城的主将,连他都不知晓,别人又怎么可能会知道。
至于为什么至今等不到援兵,牛存节想不清楚。
魏博境内就有兵马,而且梁王就在魏州,距离邢州并不算远,星夜兼程也就到了,根本用不上七日,可为何不派兵呢?难道不想要邢州了吗?还是说不想要他牛存节了?
夜色降临时,晋军的军阵再次亮起火把,牛存节望着连成片的光亮,心头一紧。
六日来,李嗣昭每到夜间便用此法做出攻城之态,进攻的时辰却不定,有时根本不攻,只是火把彻夜长明,导致守在城墙上的人整夜都处于紧张的状态,一刻不敢合眼,折腾得大家心神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