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虞候,此番夺下清河城,不知阁下意欲何为?”
沉默片刻,崔仲九再次发问,倒不是废话,只是想搞清楚眼前这个少年人要在城中停留多久,下一步的动作是什么,会不会掌控清河城。
因为确定沈烈就是那个“人屠”,崔仲九很担心城中百姓的安危,被杀的那些魏博军卒在城中有家眷,若是家眷闹起来,保不齐这个“人屠”会让魏州城的惨剧在清河城内重新演绎一遍。
关键这少年是“人屠”,真要是杀红了眼,不管不顾,城中的崔氏一族也会跟着遭殃,别人的命可以不管,自家与族人可不能出事。
沈烈略微欠身,谦逊一笑:“老人家,我本来是奉旨去长芦县赴任,与清河城毫无瓜葛,收复城池剿灭叛军也不在我的职权之内,此番夺城实属无奈之举,只因范畴光抓了我的朋友,大肆凌辱,还想劫掠与我随行的船只,我只能下船杀了他和那些魏博叛军。”
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也道出了夺城的前因后果。
不过,一个“杀”字让沈烈说得轻松随意,仿佛几百条人命在他看来,只是碾死了一群蝼蚁,这种态度与他脸上谦逊的笑颇具差异,也更加证实了“人屠”品性。
贝州刺史原本不是范畴光,而是一个叫陆朝恩的人。
李重霸叛乱后,范畴光领兵清河城,陆朝恩不愿献城,据城死守,之后城破,陆朝恩被范畴光腰斩,因为破城有功,李重霸将刺史一职赏给了范畴光,让他驻守在清河城。
范畴光就是一个兵痞,但还是有些脑子,入城后并没有在城中大肆杀戮,相反还任用之前的官员帮他处理政务,崔仲九等人就是这样留了下来。
不过,兵痞终究还是兵痞,注定不会有什么好德行,收敛财物都是小事,关键是好色,不管谁家女子,但凡有些姿色都要让他睡上几回,平民百姓家是如此,高门大户也逃不脱,甚至连模样好一些的男人同样要屈辱在他的淫威之下。
崔仲九都看在眼里,自然也就相信沈烈说的这些,尤其看到杨婆儿的俏模样,更加相信范畴光能干出这种龌龊事。
其实他早就看不惯范畴光,只是苦于无力驱逐,只能任由范畴光在清河城里为非作歹,此番倒好,兵痞遇到杀魔,死了活该。
乱世之中的官员少有归属与认同感,多数都是视实力的强弱做出选择,如此一来,今日为他臣,明日做别将的事情也就屡见不鲜。
若是再摊上一个没官品的上官,反叛的速度更快,就连天子的近臣们也是如此,否则煌煌大唐不会沦落到当下的地步。
“我不会留在清河,但在离开之前,还要多守几日,等待朝廷委派官员前来接管,清河城归属魏博,更是朝廷的城邦,如今已经收复,绝不可能再拱手让给魏博叛军。”
不管出于何种原因,魏博军不停调遣,大肆攻掠魏博州县,这就是叛乱,也是与朝廷对立。
即便天下皆知大唐天子已经被朱全忠掌控,魏博军的叛乱也只是两股势力的对抗,可话语权在朱全忠的手里,他的话就是天子诏书,李重霸与史仁遇等人就是叛将,宣武军对魏博军的围剿也是打着为朝廷平叛的旗号,因此沈烈的说法并无不妥,听起来也合理合规。
然而,这番话让崔仲九多少有些尴尬,他是清河崔氏,名门望族,在叛军的手底下做县令,与反叛又有何不同呢?沈烈的话意分明就是信不过他,也视他为叛军。
崔仲九轻咳两声,掩饰内心的尴尬,又问:“沈虞候,不知把我等唤来,是有何事要吩咐?”
事到如今,必须先稳住这个“人屠”,不能惹他,不能让他大开杀戒,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崔仲九决定都应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