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麦齐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在这个灯光敞亮的候车室里,竟然还是显得惊悚。人们之所以会有恐惧,是源于对未来的未知。孰不知,有些时候,恐惧的来源,却是因为已知。害怕事情会朝着我们能想到的最坏的方向发展,于是拼命想要抵触和拒绝,仿佛只要不相信,只要不承认,事情就不会发生。自欺欺人,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本能。
黎麦齐缓缓地抬起头,拿出手机。是黎丘齐的电话,黎麦齐却任由它响着,不接也不挂。他,应该是在害怕吧,害怕听到不想听到的,害怕需要接受,不敢接受的。
“要不要,我来接?”我轻声询问,带着小心。
黎麦齐摇头,又重新将头埋回了原来的位置,手机也在此时重新归于静默。半分钟之后,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动,手机的屏幕再次亮起,是短信。
我从黎麦齐的手里抢过手机,黎麦齐抬头,用那双由于缺乏睡眠和哭泣而肿胀泛红的眼睛看着我,活像一直巨型却乖顺的兔子。
“我先帮你看。”
“好。”这一次,黎麦齐没有拒绝。
我颤颤巍巍地点开黎麦齐手机上闪动的那条短信。其实,我也有些害怕。虽然,我没有见过黎麦齐的母亲,对她的过往也知之甚少。她是一个怎样的人?高矮胖瘦,脾气性格,我全然不知。可她却是黎丘齐和黎麦齐两个人的母亲,光这一点,就让我觉得自己离她很近了,近到仿佛成了旧识。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朋友的朋友,你虽然可能只听说过她的名字,但在另一个人提起她时,你的心里就会出现一个声音,告诉自己,“啊,原来是她啊,我知道的呢。”
我眯起眼睛不敢看屏幕,这是一种本能,一种对于恐惧一生俱来的本能。
“哥,妈已经没事了,在ICU观察,不用担心。”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里绷紧的那根弦随之松了下来。
黎麦齐听到我长舒的那口气,跟着抬起头来。我把手机重新塞回他手里,对他展露出一个“放心吧”的笑容。
黎麦齐将他的两条大长腿慢慢舒展开来,用手臂向后撑住上半身,终也露出了一个安心的表情。
回了S市,我和黎麦齐直奔医院。在重症监护室门口,碰到了守在那里的黎丘齐,和他的父亲。
“妈妈现在怎么样了?”黎麦齐将肩上的书包扔在地上,“我想进去看看。”
“还没醒。”黎丘齐回答的时候,看到了黎麦齐身后的我。黎丘齐有了一刹那的停顿,惊诧与不解堆满了整张脸,但也只一瞬,黎丘齐又恢复成原来那个冰冰凉透心凉的黎丘齐。将准备冲进ICU病房的黎麦齐拦在了自己身前,“哥,现在还不能进去。”
黎麦齐停下来,眉头紧锁,“妈妈最近不是稳定很多了吗?为什么又……”
黎丘齐的目光又投向我,然后将黎麦齐拉到稍远的地方停下来,与黎麦齐两个人小声地嘀咕。
我有些窘迫地四下张望,此时才发现坐在一旁的面色憔悴的黎父。
“黎叔叔,您好。”我不好意思地与黎父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