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允辛严于律己,从来只吃七分饱,更不在夜里进食。但那一次,他顾不得仪态,撸起袖子一口气嗦了干净。
尤听容笑地花枝乱颤,轻柔地为他擦拭腮边的汤汁,“陛下慢些。”
一根长寿面没有从中间断开,硬着头皮吃了进去。
单允辛吃了面,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始喝面汤,一口口喝下去,似是琼浆玉液一般。
尤听容看的满足,自己的心意被这样珍惜着,再多的辛苦也值得了。
单允辛也是在那时第一次向她袒露了自己的软弱之处。
从前尤听容只知单允辛并非皇太后亲生,对单允辛的成长知之甚少,也无人敢议论当今圣上的出身。
那晚,就这葱花清汤,单允辛第一次说起了自己。
他是先帝的第二子,不比长子受重视,又不如三弟受宠爱,生母朱氏只是当年的宠妃涂贵妃的宫女。即便生下皇子,也只是个末等奉仪,连宫殿都未配属,仍然在涂贵妃跟前伺候。
涂贵妃是先帝的爱宠,先帝因为幸了宫女之事正是心虚,放话任由涂贵妃处置。
单允辛虽然是皇子,却没能得到他应有的尊贵,草草长大。唯一疼爱他的只有生母朱氏,也只能偷偷地来看他。
不知是否是吃的太急了,单允辛的嗓音带了沙哑,“若是这样过下去,也好。”
“虽然平淡,也不失圆满。”
尤听容本以为自己忘了,今日才发现,单允辛说这句话的神情语调,微抿的薄唇,垂落的长睫和泛红的眼尾,一切一切如此真切的被珍藏在她的回忆里。
“宫里的孩子活的艰难,我娘……”单允辛说最后两个字似乎很艰难。
尤听容懂他的傲骨,软臂一伸,与他相拥,让他将情绪藏在她的颈侧。
“我娘一直想为我做一碗长寿面,希望我健康长寿。可她连碰食材的资格都没有,每年生辰,只能使银子托小厨房的人做一碗素面为我庆生。”单允辛紧紧地抵着尤听容纤瘦的肩膀,回忆起那个记忆里遥远的母亲。
尤听容安静地听着,没忍住红了眼眶,轻轻地拍着他宽阔的后背,试图让手下紧绷的肌肉稍稍放松下来。
“五岁那年,父皇第一次召我觐见,安排我进上书房跟皇子们一同念书,跟我说……为我找了位更好的母妃。”单允辛说的很慢,似乎很不想回忆,“涂贵妃告诉朕,从此以后她就是朕的母妃,有她在,可以让朕做太子、做皇帝,而宫女朱氏……不慎失足落水而亡。”
尤听容看不见单允辛,但隔着衣衫,肩头却觉察了湿意。
“可笑的是,从那以后,朕每年生辰,膳房必会备上一碗长寿面,辅以山珍海味,可朕却再也不想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