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破地方儿连台电视机都没有,无聊的时候只能用手指在地上画圈圈,试图放飞自己的想象力——可是待在这个铁皮盒子里,他感觉自己的想象力好像也被连带着拘束住了似的,大脑像是一个坏掉的八音盒,咔哒咔哒地动弹不得,可耳鸣声却一刻未绝。

    在这里想透口气都是件难事,他无论是对着头顶的监控器大喊大叫,还是在干净得过头的地板上撒泼打滚,都不会有人理会。可一旦他做出自残性质的行为,戴在脖颈上的项圈便会射出电流,使他全身麻痹,再然后向着他的脖子注入镇静剂,好让他快速入眠。

    这么一来二去,姬明欢算是彻底放弃了挣扎。想必任何一个幽闭恐惧症待在这儿都会发疯,即便把一个正常人放进来久了,也很有可能会患上精神分裂。

    此后每逢“教导员”与“军官”二人来访之时,便是姬明欢待在这个铁箱子里唯一能与他人交流的时间。苦中作乐,他的心中倒也不反感他们的到来。

    而说到这两人,姬明欢发自内心地认为他们的表现很是有趣。

    “教导员”之所以称之为教导员,是因为他自称是来指导姬明欢如何掌控异能的,他看起来是个好人,温和包容,循循善诱;

    “军官”也人如其名,身上穿着军服,严厉而刻薄,他看起来是个坏人,暴戾阴郁,时常对姬明欢采取体罚的措施,动不动厉声呵斥。

    俩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扮演的性格互为对照,手段堪称“鞭子和糖”——无论是驯狗还是驯小孩儿,这一套流程都十分管用。

    好在姬明欢与寻常小孩不同,他清楚这俩人耍的是什么把戏,于是他所警惕的并非那个一身戾气、咄咄逼人的军官,而是眼前这个看似和煦,实则危险的教导员。

    他明晰这个道理,这位教导员才是来驯化他的人,而那个军官就仅仅只是一个扮演坏蛋的家伙。在内心认清了这位穿着德国军服的军官只是在为刻薄而刻薄之后,对于姬明欢来说这份刻薄便失去了本应具有的攻击性。

    在军官怒斥他时,教导员常常会在后边装模作样,面露难色。时而微微颔首,推动鼻梁上的眼镜作出不忍目睹的样子。

    姬明欢自然把这一幕看在眼里。毕竟这是对方想让他看见的。

    他对此嗤之以鼻,但不露声色。

    可笑的是,教导员和他见面时并不会直接用言语贬低那个军官,或是痛斥他的行为,也许是认为这样做或多或少显得有些虚假、刻意。

    乃至与姬明欢单独见面时,教导员还会为军官辩解:“他的性子就这样,我们都不喜欢他的做事方式,大家都觉得他太过粗鲁、草率,你不用放在心里。其实我们都是为了你好。如果你能尽快明白自己的异能有多危险,并且配合我们的工作,那接下来麻烦会少很多。”

    姬明欢那时候只是托着腮部,不经心地点了一下头,照样没放在心上。因为他脑子里很清楚,这些人无论唱红脸还是唱黑脸,本质上都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是一声不吭就把小孩往实验所里关上大半个月的坏人罢了。

    总而言之,这一天的白昼又或是夜晚,这座监禁室再度迎来了教导员到访的时间。

    这位身披白大褂的瘦高男人拉了一把椅子,在床铺不远处的桌子前坐下,扶正鼻梁上的眼镜,抬眼看向姬明欢。

    他说:“抱歉,打扰了你的休息时间。”

    “没事,反正你每次都这样,下次来了还是老样子,半声招呼都不打。”

    姬明欢耸了耸肩,口头揶揄着,一边下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