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暖的心跳速度瞬间乱了节拍,只好继续尴尬僵硬地站在原地,垂着视线,盯着冷寂的衣服下摆。
冷寂叹了口气,问道:“我刚才的样子又把你吓到了吧?”
“还、还好……”苏暖小声地回答。
看她这幅样子,跟受惊了的小兔子似的,哪里是“还好”这种程度而已啊。
冷寂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实话告诉她。既然最大的那个秘密都已经让她知道了,其它的……说出来也无所谓了。
他把卧室的门关起来,锁好,才又折回苏暖的身边坐下,握着她的手,开口问道:“苏暖,你知道那一圈所谓的金色,意味着什么吗?”
苏暖摇头,老老实实地回答:“不知道。”“那是慢性汞中毒留下的标记。汞你应该知道吧?就是水银,剂量够多的话,可以要人命的。”冷寂语调淡漠,像是在诉说一件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可是苏暖却知道,现在的他,恐怕也是进入了一种情绪剥离的状态,要不然的话,是不可能如此平静地叙述过往的那些伤害的。
他果然是她的同类,连这种情绪剥离的状态都是一模一样的。
苏暖在心中暗暗地叹了口气,点点头,说道:“嗯,水银我还是知道的,化学课我毕竟也学了一点儿……虽然学得不怎么好。”
“我小的时候,我后妈曾经在我的房间里洒过很多水银,床底下、柜子背后、花盆底下……到处都是。一开始的时候,我根本就不知道,后来还是某一个佣人在打扫的时候无意当中发现了,才会私底下悄悄告诉我的。”
“我那个时候还小,完全不知道水银是什么东西,更加不了解它的毒性,还是那个佣人告诉我的,如果我一直呆在那个布满水银的房间里,就会慢慢死掉……很痛苦的那种。我害怕极了,我不知道究竟是谁,想要害我性命。我想要去告诉我爸爸,让他保护我,可是那个佣人却劝我千万不要张扬,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也就算了。”
“唉,我那个时候小啊,不懂事,一心想着要把那个害我的人给揪出来。所以我表面上听了佣人的话,实际上却一直留意着,每天晚上临睡之前,都会检查一下屋子里的角落,看看还有没有水银出现。呵呵,那个女人也是蠢啊,她意识到我房间里的水银可能被清理掉了以后,居然还不收敛,反而又去放了一次……”说到这里的时候,冷寂的声音猛地顿住,脸上飞快地闪过一抹痛苦的神色。
他没有详细说自己当初是怎么发现这一点的,只是满含嘲弄的语气,讲了他的爸爸如何偏袒继母,如何颠倒黑白毁灭证据的。
“……从那以后,我才开始意识到,我才存在是不受欢迎的。哪怕我被害死了,害我的人也不可能受到任何惩罚,因为……我爸可能根本就不希望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冷寂闭上眼睛,说完最后一句话,嘴角的笑容无比讥讽,可是苏暖却分明看见,他的睫毛湿了。
良久之后,冷寂才终于再次平复情绪,他睁开眼睛,凝视着苏暖,轻声地问:“暖暖,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不愿意听到跟我眼睛有关的话题了吧?”
苏暖点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她在心中暗暗地感叹,冷寂居然跟她相似到这种程度,一样的不被家人待见,一样的千疮百孔,心里头布满了伤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别人无意中触碰到。
她很心疼。
苏暖默默地抱住冷寂,用手轻轻地抚摸他的后背,就像他平时安抚自己情绪的时候那样,希望这样的举动可以让他感受到温暖和安全,不再去回想那些充满伤痕的过往。
冷寂在她的后背上轻轻地拍了两下,低声说:“我没事。”
他一向骄傲,不喜欢被人如此明显地安慰。尽管他心底的某处,其实是喜欢甚至眷恋这份感受的,但是他的自尊却叫他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