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天之计在于晨。
周篱因为昨晚睡的非常踏实,在公鸡打第一声鸣的时候就起床了。她梳洗过后便跟着周慧开始忙活一家人的早饭,苞谷面的粥里参杂了昨儿剩下来的面条,再切上两块咸菜疙瘩就齐活了。周大河一大早生拉硬扯地带着周小川去了水站,一来是周大河腿脚不利索,万一出现问题身边有个人也好照应着;二来就是周小川越来越懒了,在不用去学校的日子里都是在家里窝着,俨然成了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就等着人伺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了。
不是冬季的水站依旧是排起了长龙,差不多半个多钟头后周大河才领着周小川进门,两桶水倒进水缸也就是小半满的样子。碍于时间有限,这剩下来的多半缸水要陈秀娟下午自己个儿去挑了。
周大河叫上周小川洗了手,随后一家人坐下来用了早饭。
“妈,我那衣服啥时候给我做好啊?”周小川边喝粥边问。
陈秀娟偷偷瞪了周小川一眼,继而微笑着周篱兄妹三个说道:“小川想当红小兵,学校里也给了名额了,我就想着弄几尺布票给他做身新衣裳。”
陈秀娟这话说的轻巧,一套衣服下来可不是几尺布票就能搞定的,再者说了,这布票家里有多少周慧这个当大姐的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周慧默不作声低头吃饭,周大河也习惯了这样的场景,也没什么话可说。
周篱是这个家里唯一有改变的人,连里子都是彻底换了的,她可不会像周慧和周大河那样一声不吭。可就在她要开口的时候,也不知周国强是看出了门道,还是主观意识上就想询问她,总而言之周国强就是开了口,“闺女,你觉着这衣服应不应该做啊?”周国强话虽是和周篱说的,但目光却是在看旁处。
周国强的一声询问让周篱改变了说话的方式,她放下筷子笑道:“爸,你忘了俺爷和小叔了吗,我看这好日子也快到了,还是谨慎点好。”周篱看了一眼怒视着自己的周小川后,继续说道:“衣服可以做,但不是现在,而且工宣队和军宣队马上就要驻扎到学校里了,到时候什么形势还说不准呢,小川才多大啊,难不成到了那个时候您让他跟着去扛大旗喊口号?”
周篱的话里充满了暗示,周国强猛地转过头看着周篱,“闺女,你这话的意思是?”
周篱点了点头,“爸,当年三反五反您和我妈可是经历过的,虽说时代不同了,但现在还不是放松警惕的时候,小川能老老实实的读完小学初中就阿弥陀佛了,等往后情况好点,再让他努努力考上大学,往后咱们一家子的幸福日子就都来了。”
“我不同意。”周小川摔了筷子,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你个丫头片子凭啥不允许?哼,我看你就是个法西斯,你想当咱们家的法西斯。告诉你,将来我还要进入思想大学校的,你休想当我革命路上的绊脚石。”
一家人被周小川的侃侃而谈给震惊到了,周篱在皱了一下眉之后噗嗤笑了,“我说周小川,你自己个儿信吗?一个平时不懂事只知道吃喝拉撒睡的猪羔子还想着进入思想大学校?你进去干嘛?给人家当垫脚石还是传话筒?”周篱从来到这边就没这么生气过,哪怕是周国强再不像个当爹她都没像现在这样恼怒,更何况现在家里的局势发生了变化,周国强不似从前那般的虎犊子了,周篱便有了足够的底气和这个混账东西对抗。周篱丝毫不肯退让,而退让换来的结果,可是不堪设想的。“周小川,不管你眼中有没有我这个三姐都不重要,但我今儿明确的告诉你,你说的事儿没商量,我不同意,就是咱爸咱妈都不会答应的,如果你敢背着我们去,那你就不要再进这个家门了。”说完,周篱便坐下来继续吃她的早饭。
周小川被周篱的样子震慑到了,也不是气的还是怕的,他竟是在发抖。周小川求救似的看向周国强和陈秀娟,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平日里疼爱他的爸妈都没给他撑腰。周小川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片刻后他猛地踹翻了凳子,拎起书包跑出了家门。
陈秀娟见周小川跑了,哽咽道:“孩子他爸……。”
周国强摆了摆手,随后不解地看向周篱,“闺女,你弟他……。”
“没得商量,不行就是不行。”周篱夹了一筷子咸菜丝,搅拌在周篱全都吃了,放下空碗之后,周篱轻声说道:“爸,你和我妈要坚守阵地,绝对不能妥协,要知道耳渲目染是有奇效的,难不成你们想要噩梦再次在咱们家上演?”周小川心智还不成熟,在许多事情上是做不到精准判断的,一个不好要是被人利用了,那才是要酿成大祸的,“爸,请你相信我,无论我做出什么结论,那都是为了咱们这一家子好。
周国强一早就觉着他的三闺女不同了,但却从没发现变化会如此之大,再他还在的时候就敢行使一家之主的权利。若是换了以前,周国强一定会上去抽她两巴掌,但现在他不能了,因为周篱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他的心坎儿里去了,这种事是他们家不能去沾边的。
周国强笑了笑,“爸都知道了。”
周篱回了周国强一个笑脸,撒娇似的说:“爸,您不相信别人还能不相信您闺女啊。”
周国强心情不再沉重,笑意加深道:“爸啥时候说不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