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涟酒劲上头困意来袭,托着脑袋有一搭没一搭的摇晃。手一下没稳住,差点把脑门往桌上撞,顺势惊得睡意全无。打了个哈欠,侧头恰好对上君珑一双低笑眉目,正盯着她打量,若有所思,“平日没个安分,打盹也不老实。”
她心头猛跳了一下,然后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叶离的留言又浮现到眼前……
她刚要辩解,一阵古怪且规律的声响强压话音而来。然后有个苍老的声音缓缓哀叹,“此宫邪祟大盛,人心不稳,老身这就送您出去。”
人声不似人声,余音飘到后头仿佛二胡在呜咽。踩着尾音,戚老妇推着坐于轮椅上的苏曜从绿荫后头徐徐行出,木轮子压过碎石地面就是刚才发出的古怪之声,另有戚老妇连连感叹,“冤孽呀,冤孽……”
擦身而过时,戚老妇停下脚步行了个礼,然后继续推着轮椅向宫门走去。
不知是否漪涟错觉,苏曜在停下的瞬间似乎看了她一眼,那眼中是有神情的。
漪涟睡意全消,“这老妇什么来头?能么够格代将军面圣。”
君珑目视着两人消失的地方,“她是前任振国将军苏明的乳母,后来又养大了苏曜,地位自然不一般。据闻她还懂命理之学,在落中很是有名,城里人都管她叫‘戚婆子’。”
“难怪看着神神叨叨。”漪涟觉得不甚新奇。亘城不缺这类人才,立一白帆,摆一小摊,街头巷尾一抓一大把,专门哄骗外地人。长年累月也算小有名气,慕名而来之人挺多,就为了掏点钱听几段吉祥话。她特别不理解,几枚铜板往瓦罐里一扔能扔出什么吉凶祸福。
“听阿爹提过苏明其人,说他为国征战是功臣,却没听过苏曜的名字。”
君珑道,“苏曜乃苏明长子,是世袭将军。苏明死后没多久,苏曜便得了‘失魂症’,久治不愈。数年来吃着公款,从未上过一次战场。不过朝廷多得是这种无用之辈,不差他一个。”
漪涟古怪调侃,“您这话听着倒有几分清官的愤愤不平?”
君珑笑得耐人寻味,“侄女竟还觉着叔是贪官?”
漪涟抿嘴一笑,“叔,您贪不贪与我没关系,只千万记着寻芳斋里有我一样宝贝。”大理寺的随口玩笑她可记着。反正太师府钱多,不在乎被人惦记。
君珑听罢,玩笑道,“若非我的兄长无所出,真怀疑你是叔的亲侄女。”
又闲聊一炷香的时间,永乐殿里依旧欢声笑语。漪涟抵不住睡意来袭起身准备回房,突然听见李巽叫她的名字,手里拿着一封被拆开的信件匆匆踏着小道而来。当看见瓷桌旁同在的君珑时,神情即刻暗淡了三分,“……君太师也在。”
君珑从容洞悉,“听襄王的意思倒不像来送信的。”
信不过是借口,李巽心里比谁都明白,他不过是想趁机会甩掉烦人的大臣来见他最想见的人,所以君珑的存在让他感到不快。可碍于现在处境尴尬,他总不能明说什么。只注视着漪涟,体贴递上书信,“师父来信,驿丞刚送到。”
漪涟眸子清亮,“阿爹?!”
李巽噙着微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