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泰来有些不解地说道:“总舵主,我看那尚之信酒醉虚浮、手足无措,并不见其有武功底子。”
陈家洛却摇头说道。
“天下武功无奇不有,未必尽在苦练打熬之中。我纵览家藏的前宋《万寿道藏》,见其中有‘游五欲林,在六根泽。纵逸腾跃,不可拘制’之言,尚之信乘醉而来尚能有千钧之力,显然不是机缘巧合,会不会和武当有关?”
此话说完他自己也哑然失笑,只觉得自己在压力之下,越来越疑神疑鬼了。此行危险至极,关系到红花会诸位当家、重要力量的前途茫茫,他即便有再多的惶然也不能表现出来。
对于牵缠身心、带来烦恼的欲望,除却佛门一刀斩断三千烦恼丝的办法,还有道教提倡的“遣欲坐忘”。方才他提及尚之信的行状,就是在暗示这种玄门心法,怀疑对方就是因为醉酒忘却了清、浊、动、静,反而举手投足力大无穷。
更进一步说在他们来之前,武当派便已经派人来广州为尚可喜助拳,全力对付集结于五羊城的南少林,若是真有道家高手传授了这门武艺,此时的情形就更加不妙了。
此时寒意阵阵,寒屋后厨之中蚊蝇孳生,嗡嗡作响扰人清净,赵半山身材肥硕自然更受青睐,不时想要悬停在他身上。此时一只飞蝇刚要落于他的肩上,却见他胖胖的身躯形如龙蛇,竟然凭空借出几分的力道,将轻如鸿毛的飞蝇弹回了空中。
“无妨,我出身温州太极门,师门与武当派有不浅交情,若真的有什么冲突龃龉,就由我来说和便是,无需忧心。”
赵半山眉眼中满是慈善,此时缓缓说道:“总舵主无需担心,我近来参详师门的《太极九诀》颇有所得,悟出了蟠龙劲的诀窍,此劲最擅长缠身化劲,未必不能斗过骆元通。”
赵半山出身于温州太极门,早年作为门中大弟子尽得师门传授,却为了躲避掌门之争而隐逸不出,《太极九诀》的招式并未超脱武当太极拳,练劲缠身之法却有其独到之处,分为蟠龙、角龙、云龙、望龙、行龙等等劲法,多掌握一诀就多生出一分劲力。
“如此最好不过了!有道长和赵三哥你们倾力相助,此行一定旗开得胜。”
纵横分析完了各方阻力,陈家洛也终于放下了心中的阴影,双眼望向烛火摇曳之处,眼神也渐渐坚定了起来。
敌人已经分辨明了,也有了应对预案,此时就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
“总舵主,外面有人来了。”
伏在床边的人手持单刀突然回头,声音终于划破了屋内的寂静,桌旁几人也猛然睁眼,唯独站在门后形如鬼魅的相似身影毫无变化,俨然是两具门后僵尸。
随后敲门声响起,柴扉被打开。
只听得门外雨声骤然大作,跋涉泥泞的步伐迈入屋内,一股由门外刮来的寒风夹带雨水猛然窜入,只引得烛火晃动、明暗不定。
“总舵主,我如约而至了。”
一道铁塔般的身影闯入屋中,赤膊的上身宛如铜浇铁铸一般,纵然冷雨遍体也毫无畏惧,甚至隐隐蒸腾出了道道白汽,任谁看到都要夸一声好汉子。
他白日里丈余的旗幡不见踪影,手中取而代之的是一把钢鞭,鞭身甚是沉重,看模样少说也有三十来斤。
“杨帮主……不,今日就要称呼你为杨当家了!”